第一章 紙婚紗

    我曾經(jīng)無數(shù)次夢想著做女神的隔壁老王，低調(diào)做雷鋒不留下姓名。但是，真遇上這事兒，我跟你們說我整個人都是懵痹的你們信么？一個我從來沒見過的女人，穿著一身婚紗上了我……的車，后面還有一群把我當(dāng)奸夫追殺我的迎親隊伍，這種事讓我給攤上了，我自己都覺得真是嗶了哈士奇了！

    我記得很清楚，那天是農(nóng)歷七月初一，凌晨兩點，我開車回家，市區(qū)的時候，地面上起了一層霧，隨著能見度越來越低，我只好放慢車速。

    在昏黃的路燈光下，時不時有黑影在霧氣中一閃而逝，也不知道是人還是流浪狗。

    整個市區(qū)安靜極了。

    在經(jīng)過十字路口的時候，我看到前面亮起了紅燈，在這種天氣，最好遵守交通規(guī)則，命是自己的，而且我也不趕時間。

    我老老實實停車了，可是奇怪的事發(fā)生了，兩分鐘過去了，紅燈仍然沒有變綠。

    我拉開車窗，探出頭向前面張望，卻看到紅燈一變二，二變四，越變越多。我嚇得一哆：這么邪門？偏偏車載收音機里傳來一個男低音：農(nóng)歷七月，又被稱為鬼月，相傳七月初一，鬼門關(guān)開，陰間的餓鬼，在這一天到人間乞食。

    我頭上冷汗直冒，隨手關(guān)了收音機，一油門想要逃離這里。

    這時候，有一陣嗩吶聲突兀的響起來了，緊接著是鼓聲、鑼聲、歌聲。然后從大霧中走出來一隊人。

    這些人穿紅戴綠，打扮的喜氣洋洋，人人手中提著一只紅燈籠。他們簇擁著一輛小轎車，正迎著我走過來。轎車上貼著喜字，掛著紅綢結(jié)成的大紅花，這大概是婚車吧?？磥磉@群人在迎親。

    我松了口氣，估計剛才我把他們的燈籠當(dāng)成紅燈了。

    按照本地的風(fēng)俗，紅白事大過天，這時候是萬萬不能擋路的，于是我把車向旁邊靠了靠，熄火停在路邊。我看到走在最前面的老者沖我微微一笑，鞠了半躬，似乎在致謝。

    等著這隊人全部經(jīng)過之后，我重新打火，打算離開。這時候后面忽然傳來一陣亂聲。

    我好奇的向后望了一眼，看到原本整齊的迎親隊伍已經(jīng)全都亂了，所有人擠在一塊，像是在打群架。

    幾秒鐘后，有一個穿著婚紗的女人從人群中跳了出來，她提著高跟鞋，腳在馬路上狂奔，而那些迎親的人全都憤怒的跟在她身后。

    我感覺有點好笑：“怎么？上了婚車又反悔了，想要逃婚？真是一出好戲啊?！?br />
    我把車停穩(wěn)了，想要看看接下來會怎么樣。

    我正在幸災(zāi)樂禍，那新娘子已經(jīng)跑到我汽車附近了。她下高跟鞋，一擲，鞋跟不偏不倚，正好砸在窗玻璃上，啪的一聲，玻璃上面布滿了蛛網(wǎng)一樣的裂紋。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新娘子就下另一只鞋，的砸了兩下，把玻璃徹底砸掉，然后很靈活的鉆到了副駕駛上。

    “你……你怎么平白無故砸我的車？”我被這突如其來的狀況的目瞪口呆。

    “如你所見，我在逃婚，你趕快開車，把后面的人甩掉?！彼臉幼颖任益?zhèn)定多了。

    “我為什么幫你？”我有點沒好氣的說。

    新娘子沖我嫣然一笑：“如果我被抓了，我就說你是我的情郎。”

    我一聽這話，連忙了油門，開車跑了。我現(xiàn)在只能祈禱：今天這么大的霧，迎親的人沒有看清我的車牌號。

    借著霧氣，我在大街小巷轉(zhuǎn)了幾圈，很快我就把迎親的人甩開了。

    我松了口氣，然后有些不滿的說：“就算你想逃婚，也不應(yīng)該砸我的車玻璃。也許你向我求救，我會主動把車門打開。剛才你更不應(yīng)該威脅我?！?br />
    “這種話你自己相信嗎？剛才我已經(jīng)鉆到車?yán)飦砹?，你還想把我趕下去呢?！毙履镒幽抗庾谱疲吹梦矣悬c心虛。

    “所以你早就料到了？女人太聰明了不好?！?br />
    “不是我聰明，是你太笨?！?br />
    然后她伸出手，刺啦一聲，把婚紗的袖子撕下來了，隨手拋到了車窗外。

    我被她的動作驚呆了，連忙放慢了車速：“你要干什么？”

    “婚紗啊，沒見過嗎？”她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淡，反而有點責(zé)備我大驚小怪的意思。

    我心想：“我一個單身漢，到哪見別人婚紗去？更何況，她這是衣服嗎？分明是撕衣服……”

    想想吧，三更半夜，一個妙齡，在車上以極為暴力的方式把自己的衣服撕爛扔掉……我現(xiàn)在還沒有出車禍，足以說明我定力很強。

    新娘子把手放在口上，揪住一片前襟：“還要看嗎？我建議你先停車，不然的話有可能出車禍?！?br />
    “……”

    沉默了兩秒鐘，我苦笑一聲：“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要扯爛婚紗？總不能是為了我吧？”

    “因為我不喜歡這身衣服，想早點擺。”她聳了聳肩：“我是逃婚的，你應(yīng)該能理解我的心情?！?br />
    隨后她一，婚紗徹底被撕成兩半，出下面的內(nèi)容來……我沒有看到她的，反而看到了牛仔褲和T恤。

    “不是吧？婚紗下面穿牛仔褲？你這是什么品味？”我雖然極力掩飾，但是語氣中仍然帶著一點失望。

    “哈哈?！毙履镒有澚搜吹轿疫@么失望，像是惡作劇得逞了一樣開心：“因為我早就想好要逃婚了。提前穿戴起來，逃跑的時候方便一點?！?br />
    “看來你是蓄謀已久，不過你既然不想結(jié)婚，為什么還上婚車？”

    新娘子嘆了口氣：“如果你曾經(jīng)被逼婚的話就應(yīng)該明白，上了婚車之后，是對方看守最松懈的時候，反而有逃跑的可能?！?br />
    我笑了笑：“把你送到哪？酒店？”

    “呃……我既沒有身份證，也沒有錢……”新娘子攤了攤手，忽然眼前一亮：“住你家怎么樣？你放心，我只住一晚就離開。今天你幫了我，以后我會報答你的。我不是壞人?！?br />
    我想了想，好像確實沒有拒絕的理由，于是開車載她回去了。

    上樓的時候，我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問她說：“剛才你撕爛婚紗的時候，好像一點都不費勁，婚紗的質(zhì)量都這么差嗎？”

    “別人的婚紗怎么樣我不清楚，我的質(zhì)量確實不好?！彼D了頓：“剛才的婚紗是紙做的。”

    “什么？紙做的？”我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臺階上：“紙也能做婚紗？”

    “白紙做婚紗，在晚上看起來像是真的一樣，而且很實惠。”她一臉無辜：“現(xiàn)在你明白我為什么要逃婚了吧？”

    我笑著說：“遇見這么摳門的婆家，好像確實應(yīng)該逃婚?！?br />
    進門之后，新娘子環(huán)顧了一下我的屋子，心不在焉的問：“還沒請教你的名字?！?br />
    “我叫胡異?！蔽页斐鍪?。

    “胡異，這個名字挺有意思的。”她嘀咕了兩聲，就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在燈下沖我眨了眨眼：“我叫木夭。草木皆兵的木，逃之夭夭的夭。”

    我聽了她這個介紹，差點笑死。

    木夭在我的房子里轉(zhuǎn)了一圈，很快找到了浴室。她推門進去，又探頭出來，對我說：“你可別偷看啊?！?br />
    我本來就沒有偷看的心思，卻被她這一句話勾的有點心里癢癢。她是什么意思？該不會是說反話提醒我吧？

    我站在客廳天人斗爭了一會，浴室里面已經(jīng)傳來了嘩嘩的水聲。我扭頭看到了一個曼妙的黑影，似乎正在沖洗。我這時候很懊悔，當(dāng)初裝修的時候為什么用磨玻璃？應(yīng)該用透明玻璃啊。

    我還在想這些無關(guān)的事，木夭已經(jīng)洗好出來了，她身上裹著浴巾，的頭發(fā)貼在臉蛋上，讓我想起來一句詩：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

    木夭走到我面前，把一包紙巾塞在我手里：“我覺得你需要它?！?br />
    “你把我想的也太了吧？”我大感尷尬。

    “你比我想的還。”

    木夭指了指我的鼻子，然后留下一串笑聲，跑進臥室，把門關(guān)上了。

    我用手一……我天，我怎么流鼻血了？

    我用紙巾塞住鼻子，在自己臉上輕輕打了兩下：“丟人啊，真是丟人啊。怎么定力這么差呢？”

    因為流鼻血的緣故，我只能湊合著洗漱了一下，然后躺到了上。閉上眼睛之后，我開始回想今天發(fā)生的事。

    不得不說，這是最近我過得最開心的一天了?？磥砦也荒芸傇诩依锩娲糁?，是時候出去走走了。

    我這樣想著，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這天晚上我做了一個夢，夢到我一覺醒來，木夭已經(jīng)走了。不僅她走了，我的房間也被搬空了，家具、電器、存款，甚至我自己都是睡在地板上。

    我猛然從夢中驚醒，發(fā)現(xiàn)天還沒有亮。

    我擦了擦汗，心想：“看來我是神經(jīng)質(zhì)了。居然把木夭當(dāng)成賊了?！?br />
    我正在嘲笑自己，卻聽到木夭的房門響了一聲，緊接著，是一陣腳步聲，躡手躡腳的向大門的方向走去了。果然，幾秒鐘之后，防盜門吱扭一聲，被人打開了。

    我頓時警惕起來，也輕手輕腳的下了。

    這房子是我的，我熟悉這里的每一樣?xùn)|西。所以我能做到無聲的開門，無聲的走路，不會撞到家具，引起別人的主意。

    我走到大門口，從門縫向外面望去，我先是看到了一團火光，然后才看到了火光旁邊的木夭。

    她蹲在地上，雙目緊閉，一邊向火堆中扔紙錢，一邊念念有詞：“收下紙錢，人貨兩清。收下紙錢，人貨兩清。”

    而在火堆旁邊，則放著一個紙人，這紙人描眉畫目，分明是一個女子，而紙人的口上，又寫著“新娘子木夭”五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