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偷八字

    木夭的話簡直顛覆了我的世界觀。我沉默了好一會才對她說：“看你的談吐，不像是那種會被拐賣的人。”

    “怎么？難道你是人販子？什么人適合被拐賣你都清楚？”她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我啞口無言。

    木夭嘆了口氣，認真說：“沒有誰是不能被賣的，落在人販子手里，無論是什么身份，都變成了貨物，只不過價錢有高有低而已?！?br />
    我點了點頭，心想：“你的價錢應(yīng)該不低?！?br />
    木夭繼續(xù)淡淡的說：“昨天晚上我逃到你家之后，本來想用紙人做替身，把方侯糊弄過去，誰知道被你打斷了……喂，你不要這樣看我，我可不是什么巫婆。這是我們老家流傳很廣的辦法，小時候聽過幾次，昨天是試，可惜沒能成，被你嚇了一跳，讓我閉過氣去了。而且你也真是沒義氣，居然扔下我就跑?！?br />
    “咳咳，當時你七竅流血，怎么看都像是死了……”我有點歉意的看著木夭，并且趕快岔開話題：“你父母在哪？我開車送你過去?！?br />
    “回去之后又怎么樣？活人逃得再遠，鬼魂也可以找得到?！蹦矩驳谋砬楹苁洌骸案螞r，方侯不會讓我逃走的，他認定了我是新娘子，就一定會把我?guī)Щ厝?。就像今天派紙人來抓我一樣?！?br />
    “那你打算怎么辦？”

    木夭卻沒有回答我，而是站起身來，繞著我轉(zhuǎn)了幾圈。時不時用小手我的胳膊，用拳頭捶打捶打肩膀，甚至掰開我的嘴觀察我的牙齒。

    “喂，你在挑牲口嗎？”我有些不滿的說。

    “哈哈，你別誤會，我聽說強壯的男人陽氣旺，我想替你檢查一下。”木夭一邊敲打一邊說。

    “男人？”“強壯？”“檢查一下？”這些詞怎么聽起來怪怪的？

    木夭走到我面前，陽光照在她的臉上，更顯得她紅齒白，鮮明媚，我看著她，感覺有點眩暈。而她后面的話，就讓我徹底栽倒了。她很認真的說：“你要對我負責?！?br />
    “我干什么了就要負責？”昨晚上我規(guī)規(guī)矩矩的，難道要我當背鍋俠？

    “我們不是了一晚嗎？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不負責誰負責？如果……那只鬼知道你是我的丈夫，大概就不會糾我這個有夫之婦了吧？”

    “好啊，好啊，我總算明白了，那只鬼放過你了，可我就慘了。你真是打的好算盤啊?！北蝗怂阌嫷母杏X真不好，我不住提高了嗓門。

    “喂，和你開個玩笑而已，看把你嚇的。我要讓你負責，意思是你弄壞了我的紙人，你得把我從那只鬼手里救出來?！蹦矩沧彀途锏睦细?，估計又在暗罵我沒義氣了。

    我苦著臉說：“要不然我?guī)闳フ覀€道士吧，他們對付鬼比我專業(yè)。”

    誰知道木夭變了臉，冷哼了一聲，有些不屑的說：“道士？哼哼，道士，要么招搖撞騙，要么衣冠。一個個一本正經(jīng)，道貌岸然，骨子里卻男盜女娼，。”

    “你怎么這么大反應(yīng)？被道士傷害過感情？”我干笑了一聲，試探著問她的情史。

    “傷害我？那些臭雜毛入得了我的法眼嗎？”木夭像是受到了侮辱一樣，不屑的嚷了一句。

    她氣的臉通紅，而我看的有些出神。看來美女做什么都好看，包括罵人的時候。

    等木夭罵累了，我對她說：“那你打算讓我怎么負責？太高難度的我可做不到?！?br />
    “很簡單，今天晚上，我們潛入方侯家。他現(xiàn)在還沒有下葬，我們只要打開他的棺材，把我的生辰八字從里面偷出來就可以了。沒了我的八字，他就不會著我了?！?br />
    “確實很簡單。不過有個問題，你為什么不自己去？”

    “你還挺謹慎?！蹦矩矒溥暌宦曅α耍骸拔也荒苋シ郊?，不然的話，被他的家人認出來，還得被抓回去，所以只能靠你嘍?！?br />
    我松了口氣：“你放心吧，我以前是安保公司的經(jīng)理，和賊做了這么多年斗爭，他們那些把戲我熟悉的很，偷個生辰八字而已，不算什么難事?！?br />
    匪從警身上學偵查，警從匪身上學盜竊。我在安保公司做的不如意，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可以轉(zhuǎn)行做一個高明的盜賊。

    當然，多年受到的教育不允許我這么做，所以幫木夭偷八字，也許是我唯一展身手的機會了。

    金雞一叫，百鬼退散。所以我和木夭大搖大擺的回了家，聽著窗外的車水馬龍，踏踏實實睡了一覺。

    再睜開眼睛，已是下午，修完車木夭就拖著我到了附近的飯店，說要請我吃東西，報答救命之恩。

    在飯桌上我很郁悶，因為我明明記得，她好像說要以身相許來著，怎么變成一頓飯了？再者說了，一頓飯能值多少？剛才的修車費就比這個高多了。

    我滿腹牢的吃了一頓飯，吃完就更郁悶了，因為木夭根本沒錢，付賬的還是我。

    ……

    方家鎮(zhèn)在湖城正南十里開外，遠離鬧市，一草一木都保留著老樣式，青磚綠瓦，窄街矮墻。而這里的居民也頗有古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如果白天闖入這里，一定會驚嘆風景如畫。然而到了晚上，鎮(zhèn)子里卻顯得有些陰森。

    我和木夭，偏偏就是在晚上來方家鎮(zhèn)的。

    太陽剛落山的時候，天上還掛著一彎月。不久之后，有一片烏云飄過來，緊接著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

    雨水沿著寬大的瓦檐流下來，噼噼啪啪的打在青石板路上，正好遮住了腳步聲。我和木夭貼著墻根，一方面為了避雨，一方面為了隱藏行跡，時間不長，我們就到了方侯家門外。

    方家大門外掛著白的靈幡，幡紙已被雨水打濕了大半，皺皺巴巴的貼在木桿上。慘白的冥燈很亮，照著門廊兩旁的挽聯(lián)。我粗略看了一眼，無非是英年早逝，天妒英才之類的話。

    木夭整個身子都藏在雨衣里，只出來一個小臉。她小聲問：“你打算怎么偷？”

    “當然是大搖大擺的走進去了?！蔽抑钢箝T說。

    “那樣能偷到東西嗎？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嗎？”木夭一臉疑惑。

    “論起偷東西來，你可就不如我了?！蔽业靡獾囊恍Γ骸罢嬲母呙鞯馁\，從來不需要什么夜行衣，什么飛檐走壁?！?br />
    木夭撲哧一聲笑了：“聽說男人喜歡吹牛耍帥，我倒沒想到，你在偷東西這種事上都不甘落后?！?br />
    她打了個哈欠：“不過，偷死人的東西，確實沒什么難度，生辰八字就握在方侯的手里，很容易找到。你快去快回，我在這里等你。”

    我答應(yīng)了一聲就要走，走到一半又退回來了：“他不會詐尸吧？”

    “不會?！蹦矩矒u了搖頭。

    “不會鬧鬼吧？”

    “不會?！蹦矩策€是搖頭。

    她答應(yīng)的太快，顯得很假，我不放心的問：“你敢保證嗎？”

    “哎呀，你怎么這么啰？棺材旁邊有守靈人，幾個男人聚在一塊，陽氣旺盛，足以鎮(zhèn)住邪祟。就算死人要鬧，也不會在靈前鬧的?！?br />
    我聽了這話，總算把心放下來了，然后著水走進了方家大門。

    三間青瓦房，一座農(nóng)家院。院子里面用竹子與毛氈搭起來一座靈棚，棺材就在靈棚下安安靜靜的躺著。

    靈棚中沒有拉電燈，只是在棺材一角點了一只白蠟燭。淡黃的燭光在冷風冷雨中來回搖晃，顯得很凄涼。

    我張望了一下，棺材旁邊有一個男人，這人面發(fā)白，身材有些臃腫，他正坐在椅子上，把棺材當做桌子，一臉無聊的擲骰子玩。

    燭光下，他的影子拖在身后，像是一條的尾巴。

    這就是守靈人？方家真是人丁稀薄，守靈的只有一個。

    “你是……？”守靈人見我進來，奇怪的看了看我，站起身來問了一句。

    “我是方侯的朋友，聽說他去了，過來燒張紙?！蔽抑噶酥腹撞?，聲音低沉的說。

    “請吧。”守靈人沒有懷疑，點了點頭把我讓進去了。

    我把提前準備好的紙錢拿出來，蹲在火盆前燒掉了?；鸸饷俺鰜?，倒讓靈棚中亮了很多。不過紙錢很快燒完了，這里又重新陷入了昏暗中。

    守靈人站在我身邊，嘆了口氣：“人吶，就像這紙錢一樣，在火盆里燒得亮堂堂的，誰知道一轉(zhuǎn)眼就滅了?！?br />
    我附和著點了點頭：“我接到消息的時候還在外地，不然的話，幾天前就應(yīng)該來了?！?br />
    守靈人嗯了一聲，把我攙扶起來，讓我在另一張椅子上坐了。

    “這里只有你自己？”我不聲的問守靈人。

    “唉，下雨了，又濕又冷，我讓他們?nèi)ニ?，我年輕力壯，多守一會沒事?！笔仂`人看著院子里的積水，神有些郁悶。

    “哦，原來是這么回事?，F(xiàn)在天黑了，又下著雨，我今晚恐怕走不了了。要不然我替你守一會，你去？”我很熱情的看著守靈人。

    一個是躺在溫暖的屋子里睡大覺，一個是坐在棺材旁邊守靈，任何人都會同意我的提議的。

    然而，守靈人拒絕了。他嘆了口氣：“你大老遠來了，哪有讓客人守靈的道理？”

    他低著頭，把臉藏在黑影中，小聲的嘀咕著什么，因為雨聲的遮掩，我聽不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