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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此夜青蓮菩提淚

小說:絕聲 作者:醉歌 更新時(shí)間:2018/10/8 16:06:29 字?jǐn)?shù):3018 繁體版 全屏閱讀

    “你!”芙蕖正要說點(diǎn)什么,或許她覺得自己不說點(diǎn)什么才是不應(yīng)該的,卻一眼望進(jìn)孟善的眼睛中。她看到,孟善的眼都要紅了起來。

    仿佛她不給孟善,孟善就要提劍殺了她。

    她曾經(jīng)見識過孟善的劍法的。

    她一個(gè)失神,便松了手,緊接著,她便后悔了,抬劍便敲到了孟善頭上,用的力道是前所未有的大。

    如愿,孟善軟軟地,跌落。

    那枚簪子穩(wěn)穩(wěn)地落入一人之手。

    芙蕖看去,蕭殊一手握著簪子,一手摟著孟善。他將簪子丟到了芙蕖手中,芙蕖手忙將亂收起時(shí),見他已經(jīng)抱著孟善離去。

    芙蕖悔不當(dāng)初!

    孟善醒來的時(shí)候,見芙蕖正倚靠在她床頭,眼角還有淚痕。

    她伸手,觸摸那點(diǎn)滴的淚痕。

    芙蕖本就睡得不深,見她醒來,道:“孟姑娘,你醒了!你要,要喝水么?”她有些局促地手,似乎不知干些什么好。

    “抱歉?!?br />
    “啊?”芙蕖懵了。

    “那個(gè)簪子,我以前見人戴過,我,我就有些魔怔了。”言罷,她抬眸笑笑,“嚇到你了,抱歉?!?br />
    待過這枚簪子的人,是王秋雅。不過早在滅門以前,就丟掉了,卻未曾想到輾轉(zhuǎn)到了芙蕖手中。

    不過現(xiàn)在想想,拿上簪子又能怎樣,頂多看一看,睹物思人,兀自怨懟。更何況那本來是芙蕖的東西,她搶芙蕖東西,未免太不地道了?!?br />
    芙蕖又習(xí)慣性地抓抓頭發(fā),道:“其實(shí)我當(dāng)時(shí)也有些魔怔了。孟姑娘你可能還不知道吧,我最見不得的,就是別人搶我東西,即便是我親娘老子,也如此。我,我竟然還伸手打了姑娘!”她淚汪汪地?fù)涞酱扒?,就差搖根尾巴,道,“是我錯(cuò)了,真的錯(cuò)了,孟姑娘,你不要生芙蕖的氣!”

    “真的是芙蕖錯(cuò)了!”

    孟善頓了頓,道:“你不要哭,我不怪你?!?br />
    芙蕖便樂呵了。

    “我想靜一下?!泵仙频?,“芙蕖,你去歇著吧?!?br />
    “孟姑娘……”芙蕖又苦了臉。

    “去歇著吧。”

    芙蕖這才步步回首地下去,順手關(guān)上了門。

    她沒有走,只是嘆了口氣,順著門滑落,坐了下去。冰涼的地,卻讓她很平靜。她將頭緩緩地靠在門上。

    身后,一門之隔,有人隱隱嗚咽。

    她將簪子舉起,有些酸楚。

    “其實(shí)我一直都知道啊,”她的聲音很小很小,“我也想成為一個(gè)真真正正的姑娘啊,而不是,”

    “而不是被人當(dāng)成一個(gè)男人?!?br />
    “我本來就是一個(gè)姑娘啊?!彼难劾镉钟辛藴I水。

    她趔趄起身,想出去透透氣,回身看長臺榭,卻看到房頂上坐著一位白衣少年。少年輕袍緩帶,廣袖被風(fēng)吹的獵獵作響,見她看過來,便飛身而下,伸出了手:

    “芙蕖。你先將簪子給我吧?!?br />
    芙蕖將簪子放入那個(gè)白皙的掌心內(nèi)?;蛟S閣主是要將簪子給了孟姑娘吧,畢竟孟姑娘那么在意這個(gè)簪子。

    不過也好。片刻之后她有些欣然。

    也只有孟姑娘和云姐姐那種真正的女子,才配戴這種女孩子戴的東西吧。自己戴上,也一定不好看的。

    只是幾天之后,在她已經(jīng)快忘掉這件事了,她的簪子卻被還了回來。

    簪子仍舊是她的那把簪子,只是尾段順著紋理,盤曲的是一朵蓮花。

    水佩風(fēng)裳,清潤雅致。

    “閣主說,芙蕖更適合你吧?!痹菩緦⒉璞K放下,嘴角隱有笑意,“你很好,芙蕖,無需再改變。這是孟姑娘讓我和你說的。她還說,她很抱歉?!?br />
    后來,云芯說了什么話,芙蕖已經(jīng)記不得了。當(dāng)時(shí)她的眼中只有那朵清雅,又有些嫵媚的蓮,看它在風(fēng)中微微揚(yáng)著花瓣,耳邊,也只有孟善說的那句話。

    她沒忍住,抬袖擦了擦眼。

    蕭殊卻沒將自己做的事告知孟善,仍舊如往常一樣,看她習(xí)武。

    那日,蕭殊到長臺榭之時(shí),恰逢天將暗,卻也不暗,甚至還有些明亮。長臺榭內(nèi),十字飛梁中間的地方的確寬敞的很,飛粱兩側(cè)的水中,栽著睡蓮。

    青色的睡蓮舒展在水中,而孟善今日卻沒有練劍,手中仍舊拎著那把通透的青劍,矮身坐在飛粱一側(cè)的橋墩上。

    她目光沉靜,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的確不知。蕭殊如是想到。

    他拿著竹簡,走到她身后,輕敲她的后腦勺。

    “你在想什么?”

    孟善被嚇了一跳,左手撐著橋墩,右手便下意識地要摸自己慘遭蹂躪的后腦勺,卻忘了自己手中還拎著劍,又手忙腳亂地去抓劍。

    這么一來,整個(gè)人便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栽了下去。

    蕭殊以為她會掉到水里,卻沒想到她撲騰兩下,握住了劍,足尖輕點(diǎn)于蓮葉之上。

    青蓮的香氣醉了風(fēng)月,有風(fēng)乍起。

    而她揚(yáng)起頭,嘴角彎起很大的笑容:“厲害吧!”

    風(fēng)將她的長發(fā)吹的很遠(yuǎn),有稀疏陽光從發(fā)絲間流落,她逆光而立,卻仿佛整個(gè)世界的光都在剎那凝聚在那一點(diǎn)紅旁。

    蕭殊沒有回答,目光如古井一般深沉,里面仿佛有一個(gè)漩渦,思考著無人知道的東西。

    沒有人知道,剎那間,蕭殊仿佛看到了成片的青蓮,為她而舒展。

    孟善幾步掠到橋上,卻見蕭殊匆匆折返,追上去道:“你跑什么?”

    蕭殊又轉(zhuǎn)身,定定地看著她。

    “你找我什么事?”孟善又問。

    “什么什么事?”他有些回神。

    孟善見他心不在焉,撇了撇嘴。

    “你今天很開心么?”

    “怎么了?”

    蕭殊:“你今天一直在笑。”

    孟善道:“小應(yīng)說我應(yīng)該多笑?!?br />
    “是應(yīng)該多笑?!毙?yīng)?蕭殊想了想,方才想到應(yīng)流寧,這下,眸光便又有些深。

    “你學(xué)了輕?”

    “是啊?!泵仙茮]在意,“小應(yīng)教我的?!?br />
    又是應(yīng)流寧啊。蕭殊反應(yīng)淡的出奇,習(xí)慣的笑也已經(jīng)散了去。

    “他是我教的?!?br />
    “啊?”孟善一怔,沒反應(yīng)過來。

    “所以,我教你?!?br />
    蕭殊的輕的確很好。

    直到多年之后,她才明白,原來不是很好,而是最好。他是江湖中少有的,能將輕施展的信手拈來之人。

    曾有一夜,他酒氣熏染。

    他在橋上支了一張桌案,岸上只一壺酒,還有一只白玉的酒盞。酒壺上的玉石晶晶亮亮地,泛著瑩潤的光彩,像迷離的夜,像少年的眼。

    蕭殊擱在上面的手,卻比之更美。

    “我以前從未見你飲酒。”孟善站在他的面前,瞇著眼,有些不善,言語淡淡。

    “那是因?yàn)槲疑眢w不好,巫木說,我不能飲酒。”他不知第幾次舉起酒杯,鼻尖縈繞的是青蓮的香氣。

    青蓮的香氣總是很淡的,悄而無聲地沁入心魄,卻不知為何,長臺榭的青蓮向來醉人,比這酒還要熏染。

    后來,他才明白,醉人的是人,而不是酒,更不是蓮。

    他想醉過去,卻不知為何,所有人都想讓他醒酒。

    就比如,眼前這個(gè)女人。

    “很嚴(yán)重么?”孟善問。

    “是?!彼麊萄b鄭重,點(diǎn)頭,“很嚴(yán)重?!?br />
    于是他見到了她臉上的落寞。

    “孟善?!?br />
    “嗯?”

    “你知道青蓮么?”

    “知道?!泵仙莆⒄?,“這里,長臺榭,不都是么?”

    “你知道你是什么么?”他又問。

    這是個(gè)什么問題。孟善忍俊不禁。

    孟善收他酒杯:“你喝醉了?!?br />
    “世間如何熱鬧,都不干青蓮何事。”他道,“不是青蓮本意為淡泊,而是他無法不淡泊,可是,他真的不想平凡而寡淡的渡過這一生?!?br />
    “想來你沒有聽巫木說過吧?!彼α似饋?,眼神卻是少有的空洞,沒有燈火,沒有光芒,世間都是繁華,落入他眼中,不過是一人的孤寂。

    “我活不過二十八。”

    孟善木在原地。

    但他沒有如愿見到她臉上應(yīng)該浮現(xiàn)的失望。

    她仍舊探過來身子,要收走他手中的酒杯,卻沒能收走。

    原本近在眼前的酒杯卻被人將它繞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微涼的唇,帶著青蓮的氣息印了上來。

    長臺榭湖中的蓮迷醉的顫抖,水光泠泠而起。

    孟善覺得自己撐著小桌的手都要軟了,卻在下一瞬,蕭殊的手猛然箍住了她的手,那樣大的力道,將她的手定在桌上。

    他的手,和那日救下她時(shí)的溫度全然不同,那日很是冰冷,她以為他的手理應(yīng)那么冰涼。

    卻不曾知,他的手也有如此炙熱的時(shí)候。

    四下的聲音如塵埃落定,寂靜地連落地的聲音都沒有發(fā)出。而孟善聽到了自己心跳在說話。

    它說,你好像喜歡上了他。

    不過今夜,喝醉的人,又怎么會銘記?

    那么,自己一個(gè)人記得就好了。

    后來,果然沒有人再提起來那件事。

    就當(dāng)作一場夢吧。孟善如是想。她照常的習(xí)武,認(rèn)真而淡漠。

    “姑娘!姑娘!”

    孟善恍惚聽到有人叫自己,眼前另有一只手在擺動,她猛地抬頭,眼前便是放大版的芙蕖。

    她連忙起身。

    “哎喲!”芙蕖被磕著了下巴,疼得眼淚花都冒了出來,她委屈地指責(zé),“孟姑娘你這是怎么了?怎么心不在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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