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殊走過來敲著桌子,溫潤一笑,“剛才可不是這么說的,孟善原來是這樣顛三倒四的人?!?br />
這樣的輕松氣氛并不多見,好像只有在兩人獨處時才能有,可是在這時候,又好像有著什么東西阻擋在他們中間,孟善戳不開,蕭殊也無意捅破。
在林府的日子雖只有三四天,孟善卻只覺度日如年,雖與閣主住于一院,見他的機會卻也不多,大多時候,他是陪著林家小姐的。
看著他們的身影,孟善不由想著,或許真像林家人說的那樣,他們無論家世背景,樣貌才情都是天造地設的一對。而自己孤身一人,光是身上背負的滅門慘案就足以連累他,又怎么能懷揣別的什么心思。
可是不是還有人會相信她會與心中所愛永遠在一起么?或許真的等到她報了六十幾個人的仇,他又尋得那傳說中能起死回生的碧蕾,這種事 未償不可發(fā)生呢?
這日一大早,蕭殊便來到孟善的房前囑咐,“今出去一趟,讓云珉他們先回去,我本不愿他們來,可他們又放心不下,只好讓他們多等幾天。今日那林家公子回來便會給我疹脈,叫他們回去打理淮南閣?!?br />
孟善聽后自是欣喜,一來聽說那林恒師從神醫(yī),素有塞華佗的美稱,倘若他在,對閣主的病情自是再好不過。
二來這些天呆在林家確實煩悶許久,只要一靜下來便會想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從前每日練武,四處奔走倒也過得自在,如今那些開心的痛苦的記憶源源不斷地涌來,她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即是遠離是非,也是不想見到閣主與那林家小姐一起的樣子。
她大步踏出林府,直往街上最繁華的街道走去,蒼溪是以水道為主,尤以橋多著名,一早上這里特有的濕潤空氣讓孟善不由一震,大口吸著氣往云珉師兄所在的客棧走去。
進門后掌柜的便將她領到樓上, 怕是他們早先囑咐過,孟善被領到一間廂房,她敲門進去,是應流寧開的門。
“孟,孟姑娘?!币娛撬账家瓜氲拿仙?,他想要直呼其名,又想到閣主的話,只好和眾人一起稱呼她為孟姑娘。
孟善點頭叫著應師兄,再往里走,見窗前立著一位氣宇軒昂,手持配劍的男子,他轉(zhuǎn)身過來,劍眉星目,一臉的正氣,孟善低聲叫著,“云珉師兄?!?br />
云珉笑著點點頭倒著茶水遞于孟善,孟善四處打量著著廂房,環(huán)境倒也是清幽,也是夠大,只是她再往里走,床上明明白白地擺著兩床被子。
“你們?”孟善指著床,應流寧擋住床不讓看,指著云珉急著解釋,“云珉師兄自小就怕一人住一個房間,在淮南閣他也是和師弟同睡一房。我只不過是暫時陪他的?!?br />
不等云珉過來捂他的嘴,他趕緊閃開繼續(xù)解釋,“孟姑娘,你可千萬別誤會?!?br />
孟善看著他的滑稽樣子忍不住笑了笑,應流寧看著難得一見的笑容癡癡地看著。小二這時端來飯菜,孟善才想起問道,“你是如何得知我便是他們要找的人,你先前并不認識我啊?!?br />
那小二擺著飯碗看著云珉和應流寧二人說道,“是兩位公子告訴我,如若是見到一位容貌絕美手持配劍的女子,便是他們要找的人?!?br />
孟善愣了愣,繼而才反應過來這話只能是應流寧說出的。
看著應流寧裝作看向別處的樣子,孟善便不再與他計較,說起正事,轉(zhuǎn)向剛才沒怎么說話的人,“云珉師兄,閣主讓我轉(zhuǎn)告你們,林家長子今日便可回來,讓你們動身回淮南處理事情?!?br />
應流寧又怎么會答應,才見到日思夜想的人,難道又要回去么?再說了閣主雖然武高強,可是身邊只有孟善,獨處蒼溪,他們實在放心不下。
“淮南閣不是有芙渠和云芯他們么?”應流寧小聲說著。
云珉沒有理他問著,“閣主是想讓我們著手準備幾個月后的青云決?”
“恐怕是這樣,那件事情不容小視。”孟善思索著,青云決一向是武林各派重塑威風的時刻,現(xiàn)在除了能期盼到閣主能如愿得到碧蕾,也只有這件事情可以讓他少操點心了。
“我們什么時候走?”應流寧明顯著一副戀戀不舍的樣子問著最后做決定的云珉。
“事不宜遲,馬上走。這里離淮南閣最快也要三天三夜的路程,閣主這樣急,必是怕淮南閣出了什么亂子,我們馬上動身?!痹歧胧帐爸蛎仙聘孓o。
孟善點點頭說聲不送,便看著云珉拉著應流寧下樓,這里即是沒有人,本來她該走得,偏偏卻不想回去,想想要留在這里清凈一下。
樓下的人嘻嘻嚷嚷,好生熱鬧,然而熱鬧是他們的,與她沒有關(guān)系。
她拿起茶杯小飲了一口,這里的茶和林府比起實在是差遠,可是卻說不出的喝的暢快。
那林恒今日便會回來,只要他回來治好閣主,獻出碧蕾,莫說一個條件,十個百個她都心甘情愿地為他實現(xiàn)。
正在這時,樓下的人聲嘈雜了起來,孟善皺著眉,她不喜熱鬧,自然不愿湊熱鬧,本想提劍下去時,樓下卻響起一陣笛聲。
這笛聲或是輾轉(zhuǎn)綿延,或是山高水長,亦或是幽怨哀思,短短幾個音符,竟將這些含義表達的如此貫徹連接,毫無縫隙。
孟善自小雖不精通音律,卻也是聽著聲樂長大的,自是能辨得音色以及音律的好壞。聽到音色高亢時,她不由邁動腳步走在窗前往下看,原來是一穿著布衣,拿著布帆的江湖術(shù)士。
只見那拿著布帆的人,約摸二十出頭,頭發(fā)較是隨意地扎起,插了一根木簪,上身是木蘭青紋衣,底下倒是胡服的樣子,腳蹬著一雙草鞋,平平穩(wěn)穩(wěn)地走在街上,一副算命半仙的樣子。
孟善站在樓上觀看,頓覺這蒼溪是個藏龍臥虎之地,從他右手吹笛氣息勻稱的聲律來看,武自也是弱不了的。
街上的人都停下手中的活,那正在給顧客裁布的阿婆都放下手中的剪刀,過路的行人皆停下腳步仔細聆聽著這難得的笛聲。
孟善雖是覺得這音符極是出色,卻也不甚感興趣,一杯茶過后,提劍下樓。
恰逢一曲作罷,那少年收起笛子,揮揮手讓眾人散去,抬腳正要上前,孟善從客棧出來,眼神清冽,冷清絕艷,
“姑娘眉目隱約有些發(fā)黑,近來是否身體抱恙?”那人抬眼一看吃了一驚,上前叫住孟善,趕緊詢問。
孟善回過頭來,一看是剛才的吹笛男子,冷冷地說著,“如今奏樂的倒搶起算命先生的活計了,看來還真是我孤陋寡聞了?!?br />
那男子聽著孟善說話,倒覺得十分有趣,一本正經(jīng)地說道,“可是我卻是個醫(yī)者?!?br />
孟善站在人流中,順著他的目光看著他手中的布帆,上面赫然掛著四個大字,懸壺救世。
她勾起一笑,只一瞬間又收回,想不到這個相貌堂堂的男子竟也是個潑皮的人,“是么?那么我倒替你的那些病人擔心了?!?br />
孟善本無意與他糾纏,話一說完扭頭就走,轉(zhuǎn)身便淹沒在大街的人群中。她身后,男子站立在街上,久久未見反應。
這時過來一十三四歲的少年,穿著破衣爛衫,臉上這里擦破,那里腫起,高興地撲過來,“林少爺,你可算是回來了?!?br />
那男子將少年細細打量,看著齊他肩膀的少年,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豫章,上次一別,已是三年,你都這么大了?!?br />
“只是你怎么這副模樣?”原來這男子便是南海神醫(yī)青寧老人膝下的小徒林家長子林恒。
眼見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小弟落成這副模樣,林恒自是一陣心疼。隨他去了現(xiàn)在的住所,也不過是個能遮風擋雨的破廟,替他治療一些皮外傷,繞是身體,就只能慢慢調(diào)理了。
林恒早年便去學醫(yī),很少回家,在少年時期曾救下一名險被賣掉的小孩,就是眼前的少年,安頓好他的家人后,為他取名豫章,寓意歡喜音符之意。
少年告知林恒,在他學醫(yī)走后不久,雙親便接連去世,家中本不多的積蓄用來安置好父母親的喪事,自己便出去做工,奈何力氣小常搶不到活干,只好有些時候給人跑跑腿換口飯吃,更多的時候是討飯吃,三年就是這樣過來的。
林恒一陣感慨,當即將破廟中少年本不多的行李收拾一下背在后面,拉起少年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城中方向走去,眼神堅定地看著前方,“豫章,若你沒有地方去,隨我來林家吧!”
“謝謝林少爺!”
孟善踏進林府,剛進院子便看到林綺遇挨著蕭殊玩著投壺,綁著紅繩的箭尾輕輕一擲,便直直地插進斗大的壺里,林綺遇雀躍一聲,繼而轉(zhuǎn)身對著身旁的蕭殊邀。
“林姑娘很厲害!”蕭殊毫不吝嗇地夸獎著,用兩根指頭捏著細細的箭羽,微微一用力,便只剩下短如匕首般的箭頭,食指一彈,箭頭飛一般準確無誤地落在更窄的壺口里,落地無聲。
第十三章林蕭二人數(shù)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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