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衛(wèi)綃

    這一喝，秦城的手指縮了回來，聽這聲音，罵人的是個十多歲孩子？

    可為什么這么小的孩子會說出這種話。

    他們又是在罵誰？

    心里下意識的想還是少摻和為妙，畢竟這群人既然把吵架的地點選在這種荒郊外，那就定然是不希望被別人發(fā)現(xiàn)，如今她并沒有學到什么武，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把自己搭進去。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自然是應該離開，可秦城的腳步卻像是盯住了一般，挪不動，她催眠一般告訴自己，就看一眼，看一眼我就走。

    一邊暗暗念著，一邊伸手輕輕將眼前的草叢撥了開來。

    第一眼，看見的不過是一群孩子。

    只是雖然都是十來歲模樣，卻一個個小臉滿是煞氣地站成一個圈兒，將中間一個黑黑的小塊兒團團圍住，秦城瞇了瞇眼睛，看樣子那就是他們欺辱的對象。

    從她的方向只能看見那孩子抱著自己的頭，小臉埋在膝蓋之間，不哼一聲，而她身上時不時落下的打罵，對她好像半點影響也沒有。

    她不哭，只是沉默。

    秦城看著看著，忽然嘆了一口氣。

    她和她，何其相似。

    都是被人欺辱無力反抗的弱者，都是在這種弱肉強食的社會里被人當皮球一樣綁架的，她看見，有一個孩子下自己的鞋，就要往中間那孩子的頭上招呼。

    “住手！”

    一聲大喝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草叢里一腳外一腳里的秦城瞬間被目光穿透了個七七八八，方才逞口舌英雄的氣勢再不復存在，人也變得磕磕巴巴，“我我我去，怎么就沒住沖出來了……”

    見義勇為害死個人啊啊??！不管了，反正英雄也裝上了，此時退縮實在有夠丟面子！

    秦城咬咬牙，將另一只腳也了。

    “你是誰？！”尖利的女聲再次響起，秦城皺眉看過去，認出這就是一開始罵人罵的歡快的那個聲音，但是……她看著眼前同自己海拔無二的小女孩兒，怎么也不敢相信那種惡毒的話會是這么小的孩子罵出來的……

    秦城有些惡寒古代女子不能進私塾的陋習，讓這些整日里無所事事的宅院小姐們只學會了勾心斗角和廝打辱罵。

    想到自己的身份比他們也好不到哪兒去，秦城搖搖頭，打算上前講道理，，忽然不受控制的打了個哆。

    像是那一瞬間被什么很恐怖的東西盯住探尋了一番，可那種感覺下一秒便已經消失，等秦城定下神來去尋找，在場的，除了一個個怒目瞪著她的打人者，就剩下了被圍住的那個始終低著頭的孩子。

    她這邊神情驚訝不自然，一直沒有開口，為首那個刻薄女孩子已經冷岑岑的笑了笑，指著秦城身上普通且破爛的衣著笑道，“大概是這中哪個破落獵戶家的養(yǎng)的女兒，瞧，她連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改小的！”

    她一笑，周圍一群孩子立刻也不懷好意的哄笑成一團，看秦城的目光大有看垃圾的意思。

    秦城嘆口氣，點頭，“你說的沒錯，”

    她應承的這么爽快，倒是讓笑聲略微停了停，又拎起自己過于肥大的袍角，目光閃動著淚花，“這衣服也的確是改小的……”

    “嗯？”人群霎時議論紛紛，不知道她到底要說什么。

    “其實這樣的衣服原本也不到我穿，因為我曾經還有個大我一歲的姐姐，只是，只是……”秦城擦眼角低低抽泣，看樣子已經快要哭出來了。

    “只是什么？”人群里有人看她磨磨蹭蹭，一時心癢癢的，下意識地追問。他剛說完話，立刻就被那刻薄女孩子瞪了一眼。

    秦城很滿意有人對她的故事感興趣，也樂得將她那個花孔雀姐姐說的一無是處，于是便凄凄慘慘戚戚地道，“可是我那姐姐因為嘴巴太過惡毒，又因為平日對別人苛責羞辱，所以……所以就被活活打死了……”

    “你說的我才不信！”

    “??？被誰打死了？”

    兩種聲音同時響起，前一句是臉變得鐵青的刻薄女發(fā)出來的，后一種是剩下的其他人發(fā)出來的。

    看著這群人臉上精彩如打翻了醬油鋪的表情，秦城偷笑了一下，就知道編點瞎話哄你們這群小屁孩還是夠用的，當下更為神神叨叨地，將手攏在嘴邊，作勢連聲音都放低許多，“被……”

    那群人立刻上前幾步，就連刻薄女也伸長了脖子來聽，緊張到咽口水的樣子不肯放過任何一個字眼。

    “被……”秦城繼續(xù)降低聲音，做出一臉猶猶豫豫吞吐敢怒不敢言的表情，自覺戲了之后，一直背在身后的手忽然大力一拉！

    “呼——”一條粗壯的樹藤瞬間橫掃過來！

    “啊——！”那群伸長了脖子想要聽戲的孩子猝不及防，被掃了個正著，前面的撞著后面的，兩邊的擠上中間的，多米諾骨牌一般全都向后倒了下去。

    被最下面的，就是那個不肯過來聽故事的刻薄女。

    此時她眼睛翻白，跟剛才那種鼻孔望天的模樣差不多，只是此刻她已經暈了過去，甚至來不及驚叫一聲。

    “當然是被我了，干掉熊貓，我才是國寶嘛！秦城拍掉手掌上的灰，走到那一直埋著頭的女孩兒面前伸出手，“現(xiàn)在沒事了，你起來吧。”

    地上一直蜷在一起的身影似乎顫了顫，好半晌才從中伸出一只瘦弱的不像話的胳膊，秦城有些驚訝這孩子太瘦了，看上就連十指也是干枯的仿佛只剩下了骨頭，那只手在即將觸碰到秦城伸向她的手時忽然頓住，隨即改拉為抱，拉開斗篷一撲，就抱住了秦城，嗚嗚嚕嚕如小獸嗚咽，“恩人?！?br />
    “喂喂——”她的個頭比秦城要高，這一抱將秦城撞了個趔趄，那女孩兒順勢站起身，一直蓋住頭臉的斗篷掉落，出一張蠟黃的，明顯營養(yǎng)的臉蛋，只是看向秦城的那雙眸子卻如黑曜石一般，在月下燁燁閃光，一點也沒因為臉的好壞而遜幾分。

    她用這樣一雙眼睛盯住秦城，而后一字一頓地道，“我叫衛(wèi)綃，以后我就是你的人了?！?br />
    “蝦米？什么叫我的人……”秦城有些風中，這句臺詞怎么聽上去那么別扭，很像富家公子仗義出手解救可憐少女，從西走向溫香玉抱滿懷之路，可她是個女的??！

    見少女眼神不像是開玩笑，秦城趕緊推辭“我不過是順手搭救罷了，你還是快走吧，否則他們醒過來又要找你麻煩了?！?br />
    “我走不了。”衛(wèi)綃回頭掃視了她們一圈，“他們都是我的恩人。而且，我的家不在這里?！?br />
    “恩人？”秦城驚訝的嘴巴張得可以塞下一個雞蛋，沒錯吧，恩人？就剛才他們欺負她的兇狠勁兒，哪里有一點點施恩的模樣。

    “他們曾在我無家可歸的時候收留了我，讓我免于流浪?！毙l(wèi)綃定定地看著秦城，“我娘說了，人但有所恩，必涌泉報之?！?br />
    “這個……”秦城爆汗，她可以說這姑娘的思想其實跟十歲冥頑不化的老頭子一樣迂腐么……

    都被欺負成這樣了，還管有沒有什么恩情，趕緊跑路要緊?。?br />
    “她不能收留你?！本驮谇爻亲笥覟殡y之際，一道聲音忽然憑空響起，秦城眼中瞬間爆出救世主降臨的喜悅，屁顛顛兒的奔向來人。

    “千千，你來啦！”

    “我如果不來，某人還不知道要迷路到多久?！毕訔壍貙⑶爻菧惖锰哪槗荛_，又皺著眉看向衛(wèi)綃，“她不適合帶一個累贅?！?br />
    “我不是累贅?！毙l(wèi)綃立刻大聲反駁，“我可以學武！”

    “不會有人教你?！?br />
    “……我可以自學！”

    “學成三腳貓？”淡淡譏嘲。

    “不！學到可以保護她！”衛(wèi)綃手指一轉，指定秦城，眼中堅定之漸濃，“我會傾我命，護她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