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時靈（4）

    “這……這是……”白鹿呆立在蕭寒身后，他看著穆雨微被成群的黑時靈盤繞著，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蕭寒仔細(xì)看了看穆雨微，雖然她看不見那群上下翻舞的時靈，但她也注意到了穆雨微身側(cè)有一圈不同尋常的旋風(fēng)。

    鐘離扔下龍淵，幾步便沖到了穆雨微面前，他用手撥開層層疊疊的時靈，然后一把扶住了搖搖倒的穆雨微，用雙臂攬住了她。

    隨后，這些黑的時靈開始產(chǎn)卵，它們將蝶翼上的黑順著翅脈吸收到了腹中，然后產(chǎn)出了米粒大小的卵，卵身通體漆黑，外殼閃耀著紫的光澤。這些卵離時靈后并沒有落地，而是乘著蝶翼卷起的風(fēng)開始飄向各處，就像隨風(fēng)而走的蒲公英種子，散落向這座城市的各個角落。

    產(chǎn)卵停止后，時靈們恢復(fù)了本，它們綴著絲帶般的尾巴、撲扇著六片蝶翼繞著鐘離和穆雨微輕快地飛著，蝶舞婉轉(zhuǎn)，楚楚動人。不消片刻，它們的蝶翼便開始一點點破碎，碎成無數(shù)散發(fā)著螢光的鱗粉，紛紛窸窣飄落，宛如縈繞在鐘穆二人身邊的裊裊藍(lán)霧。

    一陣微風(fēng)拂過，輕輕吹散了時靈的鱗粉，化作一條藍(lán)的紗綢飄向了遠(yuǎn)方。

    穆雨微倒在鐘離的懷里，她被時靈吸食了部分情感，又替那男生承擔(dān)了太多的鱗粉，情緒的劇烈波動幾乎耗盡了她的精神力。她虛弱地睜開眼看向鐘離，那一雙眼里已經(jīng)沒有了平日的清澈透亮，它們布滿血絲，仿佛一眨眼就能擠出血來。

    “別動?！辩婋x將她輕輕安放在地上，然后一個箭步躍了過去。

    欄桿外，那名想要自殺的男生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靜，但是由于長時間緊張站立，加上受到時靈的影響，他也已經(jīng)精疲力竭，勉強(qiáng)地抓著欄桿，搖搖墜。

    就在那男生手墜樓的瞬間，一只蒼白的手有力地鉗住了他的腕子，將他向上一提，地扔回了樓。扯回這男生的同時，鐘離也順勢坐倒在了地上，他只冷冷地看了一眼趴在地上的男生，隨即立刻抱起了身旁的穆雨微，毫不停息地將她帶回了真理部。

    “這……”安保們都面面相覷，這才反應(yīng)過來，危機(jī)解除了。

    白鹿拾起七星龍淵，跟蕭寒交換了一個眼神，也退回了樓梯間。

    ***

    穆雨微清醒過來的時候已是晚上，她披上一條薄毯，輕輕推開真理部里屋的門。

    鐘離不在，白鹿正仰躺在躺椅上寫著什么?？匆娔掠晡⒆叱隼镂?，白鹿長舒了一口氣，他坐起身問道：“怎么樣，感覺好些沒有？”

    穆雨微點點頭，撩了一落在耳邊的發(fā)絲：“好多了。鐘離呢？”

    “部長出門了，大概又是去找了吧?！?br />
    穆雨微走到冰箱前，從里面取出來一個，目光掃過白鹿手中的本子：“你寫什么呢？”

    “財務(wù)報告?！?br />
    “財務(wù)報告？”穆雨微不失笑，“喂，這案子居然也能寫出財務(wù)報告？”

    白鹿“嘖”了一聲，合上了本子，搖著筆桿正道：“我問你，我們之前的行動哪次沒花錢？就算真的像今天這樣，一分錢都沒花，總也得補償點精神損失費吧？”

    看著始一本正經(jīng)胡說八道的白鹿，穆雨微反而有些心安了。

    見穆雨微的氣回來了些許，白鹿重新攤開本子，一邊轉(zhuǎn)筆一邊問道：“我說，你知不知道時靈到底是一種什么？”

    “知道?！?br />
    “那你為什么還要故意去招引它們？”

    穆雨微咬了一口冰，含糊不清地嘟囔道：“唔……本能吧?！?br />
    白鹿一邊寫著報告，一邊緩緩說道：“雨微，我在籍里查過了。能把千金裘活活餓死的人有兩種；而能吸引時靈、又毫發(fā)無損地從黑時靈的鱗粉里出來的人，也有兩種。不過，同時滿足這兩種情況的，卻只有一種人?！?br />
    “那就是把‘五毒心’全部修滿的人?！卑茁箍聪蚰掠晡ⅲ捌鋵嵞銖囊婚_始就知道的，對不對?！?br />
    正值時分，從真理部的落地窗向外望去，隔河相望的那片濕地公園里，燈光已經(jīng)亮起；遠(yuǎn)處林立的高樓間，城市萬家的燈火宛如點點繁星，連成璀璨的一片。望著窗外，穆雨微喃喃道：“算是吧?！?br />
    “到底是經(jīng)歷了什么，才能讓你把貪、嗔、癡、慢、疑這五種心毒全部修滿？”

    短暫的沉默過后，穆雨微開口了。

    “如果能夠把正面情緒保持在同一水平線上，就能做到不聲?！蹦掠晡⑵届o地說道，“負(fù)面情緒也是一樣。我不懂什么‘五毒心’，我只是盡量讓自己的負(fù)面情緒不影響我的生活罷了?！?br />
    看見穆雨微那靜如止水的眼神，白鹿重新躺回了躺椅，轉(zhuǎn)起筆來：“等你想說了，再說吧。”

    “啊對了，”白鹿忽然想起來了什么，“會長拿了一份文件過來，說是給你的?！?br />
    “文件？”穆雨微叼著，目光往桌案上一掃，果然有一個文件袋被了攤開的籍下面，出了黑的一角。

    抽出里面的文件后，穆雨微一邊吃著，一邊緩緩瀏覽著。文件里的檔案正是今早企圖輕生的那個男生的，他名叫李常亮，是生命科學(xué)學(xué)院的大四學(xué)生，檔案詳細(xì)列出了導(dǎo)致他輕生的原因：考研失敗、創(chuàng)業(yè)受挫，緊接著談了三年的女友又劈腿了，再加上父母近期鬧離婚，這一切壓力和煩心事堆積在了一起，終于導(dǎo)致他精神崩潰，有了自殺的念頭。

    穆雨微緩緩翻動著檔案，直到她翻到最后一頁紙，看見上面的那行字，才終于出了笑容。她放下文件，拿著走到落地窗前，著腰望向窗外，嘿嘿地笑了一聲。

    “傻笑什么？”白鹿轉(zhuǎn)過頭來。

    “沒什么，就是突然覺得，這部門還是挺不錯的?！蹦掠晡⑤p快地連敲了幾下落地窗，嚇走了幾只趴在玻璃上的籠火蟲。

    她身后，那最后一頁紙靜靜躺在桌案上，上面有一行蕭寒手寫的話，一共只有短短九個字：

    “他拜托我對你說，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