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家庭暴亂（一）

    程眉正在屋子里看小說，聽見門外的鑰匙響，知道肯定又是自己的賭徒爸爸回來了，他的腳步聲永遠(yuǎn)是那要的拖沓和沉重，不像她的媽媽，永遠(yuǎn)輕悄得像只貓，不過，是只尖利的會抓人會咬人的貓罷了。

    她坐在屋子里沒動，仍是盯著書頁看，耳朵卻豎了起來，聽著外面的動靜，不過，目前為止沒什么動靜，只聽見腳步聲在外面的客廳里走來走去，不一會兒，程眉警覺的捂起了耳朵，果然，在她捂住耳朵的那一瞬，巨響突然傳來，程眉身上流了一身的冷汗，家里所有的電器，都已經(jīng)送去修過N次了，這回，會是什么東西摔壞了呢？從聲音來聽，估計，是一個大件的。

    這時，她老爸瘋狂的叫罵聲響起來了，“，又去哪里勾男人了？居然這么晚了還不回來做飯！真是！”

    這兩個字，自程眉能聽懂人話起至今歲，不知聽過了多少次，聽得日子久了，居然把這樣難聽的兩個字，都能聽出異常親切的感覺來。

    程眉仍是不吭聲，老爸應(yīng)該不知道她在家，她今天逃學(xué)。

    老爸罵夠了，開始沒了聲息，程眉可以想像到，他一定正在喝酒，然后，把眼睛喝得紅紅的，等老媽回來，好跟她血拼一場。

    這一男一女之間的事情，有時太讓人傷腦筋，如果相互那么怨恨，為什么還要糾在一起做夫妻呢？偶爾，居然還會興致的做夫妻會做的那些事，讓一墻之隔的程眉聽起來，永遠(yuǎn)是那么的惡心和可笑。

    輕輕的一聲門響，程眉連忙爬起來，把自己的門反鎖上，果然，他的老爸叫開了：“李，你還知道回家呀？”

    程眉的母親叫李綠嫣，其實這名字蠻好聽的，只是，被老爸解釋起來，就難聽得很了，因為她名字里的一個綠字，就意味著，他娶了她，這輩子得戴無數(shù)綠帽子。

    李綠嫣輕哼了聲，“又想發(fā)酒瘋？程城，你省點力氣吧，老娘今天沒心情跟你斗！”

    程城是程眉老爸的名字，說起來，也是蠻好聽的，有點像小說中的人物的名字，只是，實際本人的樣子，不敢恭維。

    其實長得也不是丑，年輕時應(yīng)該還挺像樣的吧，只是現(xiàn)在跟一堆又爛又臭的泥沒有區(qū)別。

    “你沒心情我有心情！”又一聲巨響，不知什么東西又碎了。

    李綠嫣倒是沒什么大反應(yīng)，她一向安靜，連吵架都很安靜，但是，程眉聽過她歇斯底里時的尖叫，那聲音，真比武俠小說中的獅子吼之類的夫還厲害。

    然后，又是一聲巨響，李綠嫣終于惱火了，“程城，你TM有病哪！”

    “我就是有?。窟@都幾點了？你飯也不做，想怎么著？”

    李綠嫣輕笑，“我什么時候給你做過飯，你是吃錯藥了吧？”

    “老子殺了你！”

    程眉的心猛地一提，每次程城這么叫時，她就知道，一場暴風(fēng)雨即將來臨。

    她把頭埋進(jìn)了小說里，小說里的男主角和女主角正在溫柔，細(xì)語柔情，說不出的風(fēng)光旖旎，跟外面的世界一比，簡直就像是天堂。

    可惜，她也只能在書里找個這樣的天堂了。

    從小見慣了程城這樣的男人，真是對天下的男人都倒了胃口。

    只聽外面叮當(dāng)響，顯然是打得熱火朝天，然后，只聽程城一聲悶喊，接著是李綠嫣的一聲尖叫，又伴隨著另一個男人低低的聲音，程眉有些困惑，怎么會有陌生的男人呢？但她還是沒敢出去，支起耳朵又聽了一會，外面沒了聲息，過了很久，也沒有聽到什么聲音，程眉屏住氣息，又等了一會兒，終于不住，把自己那個窺視口扒開，向外看了一眼。

    這個隱藏于門上的窺視口是程眉自制的，專為窺視李綠嫣和程城的戰(zhàn)爭而制，小的時候，她總是莫名其妙的沖上去勸架，以致每一場仗打下來，她總是一身傷痕，日子久了，便知道什么叫城門失火，殃及池魚，所以，為了自保，她便生出這一計，待戰(zhàn)爭結(jié)束后，再踏著那些炮灰去打掃戰(zhàn)場，安慰傷員。

    可是，這回沒看見傷員，連個鬼影子也沒看到，只見門大敞著，屋子里是前所未有的，她不得已打開門，卻被自己門邊的一個人絆了個趔趄。

    只瞅一眼，她就魂飛魄散。

    程城居然變成了一個血人一般，無聲無息的躺倒在地上，肚子中插了一個匕首，已沒入腹中，只剩下一個白的柄，映著紅的血，真是觸目驚心。

    “爸，老爸，程城，程城你醒一醒！”程眉拼命的叫喚著，程城眼睛緊閉，面蒼白，她慌張的去試他的鼻間，極微弱，她抖索著掏出手機(jī)，拔打了120.

    她緊張的看著程城，居然也沒有想哭的感覺，只是緊張，不想哭，不多時，醫(yī)院的救護(hù)車到了，一隊穿白大褂的醫(yī)生沖進(jìn)來了，有的居然還提著氧氣機(jī)，就這么抬著走了，程眉一語不發(fā)的跟在后面。

    她的腦子很混亂，相當(dāng)?shù)幕靵y，簡直亂成了一鍋粥，以至于，都忘了帶錢，而實際上，即使她沒忘記，估計家里也找不出一分錢來，她平日讀大學(xué)，都是饑一頓飽一頓的，有時完全靠自己給人做家教賺點錢，哪天李綠嫣心情好些時，扔給她一些錢，哪天程城手氣好時，再甩給她一點錢，日子就這么混著，可是現(xiàn)在，混不下去了。

    那個突然響起的男人的聲音，是誰的呢？是李綠嫣的的？是他把這把匕首了他的膛？他會不會死？

    一個男醫(yī)生問她：“這是怎么回事？”

    程眉回答：“家庭戰(zhàn)爭。”

    男醫(yī)生看了她一眼，只一眼，那眼神便滯住不動，仿佛程眉的臉上有什么特殊的東西吸引了他。

    程眉與他對視，問他：“有什么問題嗎？”

    “你是傷者的……”他問。

    “女兒?！?br />
    “你……”男醫(yī)生不知想說什么，突然的又住了口，想了一下，說：“你還是一個孩子吧，你的媽媽。”

    “我說了，是家庭戰(zhàn)爭，我媽媽把他刺傷了，難道不會逃，還會再跑回來看他？”

    男醫(yī)生閉了嘴，她是說過，可是，他腦子有點亂。

    任誰遇見這種情形，都會有點亂的吧？他沒見過這樣的女孩子，面對血人一樣的自己的父親，她卻像個沒事人一樣的冷靜，甚至，眼圈都沒紅。

    “那你的爺爺，或者，反正是個親人就好了?！蹦嗅t(yī)生又說。

    “沒了?！?br />
    “什么？”

    “我說，沒別的親人，都死光了。”程眉皺起眉，這個男人，聽不懂中國話還是怎么的，她普通話說得蠻好呀，教師資格考試她拿分最高呢，雖然私下里，她并不認(rèn)為自己適合做一名女教師。

    男醫(yī)生看著她的嘴又愣住了，她的嘴很好看，小巧可愛帶著自然的嫣紅，除了嘴之外，她的眼睛也很好看，大大的，幽黑的，當(dāng)然，她的鼻子也不難看，只是可能是因為皮膚太白的緣故，鼻間有些細(xì)碎的小雀斑，不過，這并不有損于她的美麗，反而讓她更顯得可愛。

    如果他心里的想法讓程眉知道，一定會十分的感激他，因為，迄今為止，還沒有任何一個男，不管是老的還是小的，夸獎過程眉的容貌，相反，嘲笑她的人比較多，因為程眉的賭徒老爸和老媽。

    但他的想法放在心里，表現(xiàn)在臉上則是一種花癡般的表情，這讓程眉十分的不快。

    這是治病救人的白衣天使嗎？怎么一直迷迷的盯著她看？

    “醫(yī)生，我的臉上，還插著一把匕首嗎？”她問。

    男醫(yī)生尷尬的垂下頭。

    “其他的親人都沒有，你一個孩子，能行嗎？”他轉(zhuǎn)移話題。

    “我今年歲，讀大二，已成年?！背堂己唵蔚幕卮稹?br />
    旁邊的女護(hù)士看了程眉一眼，又看了男醫(yī)生一眼，說：“沈大夫，你還好吧？”

    “我很好?！毙丈虻哪嗅t(yī)生此時已恢復(fù)了醫(yī)生的沉穩(wěn)。

    救護(hù)車一路急嘯著沖到了醫(yī)院，然后，開始動手術(shù)縫合。

    女護(hù)士讓程眉去繳費。

    程眉應(yīng)了聲，她到哪里去找錢繳費？但不管怎么說，先應(yīng)下來再說吧，總不能讓他老爸就這么流血而死。

    想了半天，程眉還是決定打電話給李綠嫣。

    李綠嫣接了電話，有些結(jié)巴，聲音出奇的溫柔。

    “啊，小眉，什么事呀？媽媽在外地呢？”

    程眉單刀直入，“什么事，你知道的，趕快打錢到我的卡里?！?br />
    那頭還在裝，“出了什么事呀？”

    “你們打架，那個男人傷了程城，他快要死了，這事要我再說一遍嗎？抓緊打錢過來交醫(yī)藥費了，不然，等著做牢吧！”

    “什么？程眉，你，你怎么知道？”李綠嫣的聲音很快發(fā)了抖。

    “大嬸，我就在家里，拜托了！我躲在門后面，什么都看得清清楚楚，那個男人長什么樣，我也再清楚不過，抓緊打錢吧，總歸是一條命呀！”

    “好，好，我打錢！你……要多少？”

    “十萬?！?br />
    “什么？你要那么多做什么？”李綠嫣大聲叫。

    “十萬不多了，一部份治傷，一部份，是我的封口費了！”程眉不耐煩的掛掉了電話。

    她沒辦法，她得為自己考慮，以前這對雖說不管她，好歹三不五時的還給點錢，現(xiàn)在鬧成這個樣子，估計自己得落單了，讓李綠嫣的出點血保平安，她已經(jīng)夠?qū)Φ闷鹚?，其實說起來，這個家只所以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歸根到底還是李綠嫣的錯，她太了，老是不停的招惹些桃事件出來，程城天天火冒三仗，火燒多了，人腦子就燒壞了，人腦子壞了，人也就燒成了灰，死了跟活著沒什么兩樣，整個一個活死人。

    其實程眉自己也是個活死人，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活著。

    她倚著墻角做過來，頭靠在墻上，眼睛干得難受，一定是太久不流淚的緣故。

    沈言從衛(wèi)生間出來，一眼就看到了正對著手機(jī)屏幕發(fā)呆的程眉。、

    怪不得總聽著聲音有些熟悉，鬧了半天，原來還是這個女孩子，只是，剛才的那些話聽起來，還真是讓人眼界大開加心寒萬分。

    世上怎么會有這樣的一家人呢？

    他原本以為，只有那些富豪人家才會有這樣離奇的事：彼此之間，沒有親情，只有金錢，比如，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