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并排的走在街上,先聊了聊期中的事,之后便沒再說話。隔著大約半米的距離,大家在彼此暗藏的余光里小心翼翼的打量著對方。杜鵑的臉上帶著幾分朦朧的笑意,兩手交在身前,無意識的摩擦著指頭。我突然覺得這種感覺好熟悉,想起來時心里就開始不安——大學和女朋友約會時,她的表現(xiàn)就是這樣,有點羞怯,又帶著點淡淡的喜悅。
杜鵑似乎發(fā)現(xiàn)了我在看她,氣氛一下子變得十分尷尬起來。為了緩解這緊張的氣氛,她指了指地上大家一般大小的影子,笑著說:“老師你看你看,原來你還沒有我高呢?!?br />
她下意識地撅起嘴巴,讓人不自覺的產(chǎn)生一種她在跟自己撒嬌的錯覺。
我將目光轉(zhuǎn)移到地上,沒想這時,光線一轉(zhuǎn),大家的影子看上去像極了一對正在相擁的戀人——那種奇怪的空氣又來了。
一直到醫(yī)院,大家都很默契的沒有再說什么,可越是這樣,心里越像是有千言萬語,直覺得堵得慌。
在醫(yī)院大廳的走廊上,大家碰見了于。她拿著兩盒藥跟我打招呼,說李主任感冒了。我跟她客套了幾句,說羨慕李主任好福氣,娶得這么貼心的妻子。于聽了,臉上盡堆的是笑,這時她突然把目光在杜鵑身上停了停。
我警覺的解釋道:“杜鵑,你知道的,她剛好來復診,路上碰到的,她也想順便來看看慧慧。”
于笑笑:“嗯嗯,知道?!?br />
杜鵑在一旁說:“于老師好?!庇趯λc了點頭。
于走了,杜鵑問我:“她是不是就是李主任的老婆?”我說:“是啊,怎么呢?”她似乎有所顧忌,想了一下說:“那次我在學校對面吃早餐時,聽到了一些不好的話?!?br />
我雖然也有點好奇,但我還不想和一個孩子聊大人間的事,便沒有理她。到慧慧病房門口時,杜鵑突然停了一下,她別有深意的對我說道:“老師以后在學校時時事事都要小心一點?!?br />
我看了看她,知道她說這話多半是與李啟航有關,然后向她點了點頭。那一瞬間,不知道為什么,我感覺大家的關系一下子近了。
慧慧已經(jīng)基本痊愈了,大家進去時她正半躺在上看小人書?;刍劭匆姶蠹液芨吲d,她直嚷嚷著要回學校。我向醫(yī)生征求意見,醫(yī)生說孩子太小,最好還是再觀察兩天。慧慧聽了后很沮喪,賭氣說再也不要見爸爸。
杜鵑見到這種情況,她蹲,把頭和慧慧依偎在一起:“慧慧,姐姐給你講個故事好不好。”
她頭上的發(fā)卡馬上吸引了慧慧的注意,小孩子不懂事,伸手就要來扯,被我一把逮住了。
杜鵑取下發(fā)卡,笑著對慧慧說:“姐姐把這個送給你好不好?”
慧慧接過發(fā)卡,一下子就好了,馬上杜鵑講故事的聲音就從耳邊傳來。故事講完后杜鵑說要去拍片,大家便道了別。
不多時,小娥帶著熬好的湯也到了,說是要給慧慧好好的補補。屋內(nèi)馬上就飄散著一股濃郁的雞湯的香味。
我突然也覺著肚子有點餓了,我問小娥:“家里做飯沒?”她很自然的答:“沒做,我不急著來嗎?!蔽矣謫枺骸澳谴蠹胰ツ某??”她依舊很自然的答:“沒事,我就就著慧慧這點雞湯就好了?!蔽液芟雴枴澳俏夷亍?,但終究是沒有問出。
小娥在很多事情上的“無心”,常常會讓人產(chǎn)生一種故意的錯覺,正是這樣的一種錯覺,無形中傷害著我的心。
晚上小娥要留在醫(yī)院陪孩子,我便一個人回了家。
只身走在路上,白天和杜鵑在一起時那種奇怪的感覺就不自覺的在腦子里開始回蕩。想起這學期以來發(fā)生的事,我的心突然就亂了,我暮然發(fā)覺,有一種我不可直視的東西,已經(jīng)不知何時,正在心里悄然生長。
我懷著十分復雜的心理回到了家??照{(diào)是關的,窗戶也沒有打開,一關上門,一股燒心的熱氣撲面而來,不過片刻,我已渾身是汗。小娥和慧慧不在,家里安靜的出奇,和我想一個人靜一靜的心境不謀而合。
我徑直奔向洗手間,將水打開,水聲打出的脆響立馬在整個空間里回蕩。我一把掉衣物,正當這時,一塊染著紅的手巾從口袋里掉了出來,被我伸手逮住了,我這才意識到自己錯拿了杜鵑的手巾。我將水開到最大,將頭正當?shù)紫路胖?,任憑湍急的水流在身上傾斜,然后將杜鵑的手巾蓋在臉上……
星期六照例是我休的日子,慧慧已經(jīng)出院,為了寬家里老人的心,大家準備帶著孩子回老家一趟。
大家老家在與新明鎮(zhèn)相臨的別龍鎮(zhèn),過去需要轉(zhuǎn)兩趟大巴車,還要走一趟鄉(xiāng)里的土路。
自從畢業(yè)分配執(zhí)教,我便從家里搬了出來。等到在新明中學置了房子,與家里就走的更少了。大家大概一個月回去一次,父母跟著家里的哥哥在過,兩相方便,他們也從來不挑這個理。
小娥家與大家家相隔也不過兩三里,她娘家是我姑的同宗,每次回家,大家也會去她家看看。
車到別龍鎮(zhèn)上的時候,已經(jīng)是九點鐘的光景了。大家在車站對面的商店里買了點東西,就趕緊上了到村隊的小巴車。
出了鎮(zhèn)上集市,道路陡然變窄,路面塌陷的不成樣子,車子每前行一步,車上的人都抖的如同篩糠,大家抱怨謾罵聲不斷。司機脾氣火爆,也大嚷著:“他娘娘的,什么破路!”
我感到十分奇怪,就問車上的人,怎么才過了一個來月,這路就壞成了這個樣子。車上的人告訴我,前面不遠處在修大工程,村里小路經(jīng)不住滿載大貨車的碾壓,不過一個月,就成這樣了。那工程的老板據(jù)說姓程,是從這鎮(zhèn)上走出去的一名億萬富翁。
我又問前面建筑是不是叫“臥龍城”,車上人說就是叫這名。
他們說的一定是程曉峰的工程。程曉峰是我的高中同學,也是我最要好的朋友之一。這些年他在深圳的一家品公司做高管,收入很客觀。過年回家時大家還一起聚過,那時他還跟我提過這個工程,沒想這么快就開工了。
這時靠門坐著的一個男人補充道:“這取的意思大抵就是說他自己是別龍鎮(zhèn)上棲息的一條龍,有錢人都愛吃這一套?!?br />
我轉(zhuǎn)頭看著對面的這個人,他四十左右的年紀,穿一褐短袖,著黑西裝長褲,看著倒不像一般的莊稼人,有點文化人的味道。一問才知他原來是村上會計,曉峰給村委會捐了一筆錢,村委會感恩戴德,便提了他本家的一個年輕后生做了會計,這人便因此而失了飯碗。
車上人馬上隨身附和,說有錢人就會仗勢欺人,把路全了也不知道賠,衣錦還鄉(xiāng)還不知感恩故里,倒要故鄉(xiāng)給他買這種單。鄉(xiāng)里修路的錢是鄉(xiāng)鄰按照各家人口的份子合資修成的。那會計聽了不滿臉的優(yōu)越之。
我心里思謀著要不要把這件事跟曉峰提一下,轉(zhuǎn)而一想,今時不同往日,他如今才名皆盛,倒未必肯聽我這鄉(xiāng)里教師的肺腑之言,不好還要怪我多管閑事,想想還是算了。
車到村口停住,從車上一下來,小娥立馬開始嘔酸水。我走上去拍了拍她的背:“還好吧?”
她沒好氣的對我說:“我說不來不來,你偏要來,哪次來不是要看你哥哥嫂嫂的臉!”
我嚴厲道:“家里還有老人呢!再說家不也在這里嗎?”
第十一章 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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