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夜離落，佳人歸何處（一）

    一輛外形普通的馬車在大路上飛奔著，所到之處無不是荒蕪人煙，它奔赴的目的地正是叛軍占領的的國都夜離，現(xiàn)在的夜離城已經(jīng)是百姓爭恐逃離的地方，這個國家的帝王和皇后正在面臨著最后的審判。

    坐在馬車上的凌雪葉看著路上破敗的村莊，內心更加恐懼，只盼著馬車快點到達夜離，在皇宮中被保護的太好的雪葉，根本不知道這些年宮外戰(zhàn)火不斷，凌帝的王權岌岌可危。被凌帝和皇后親手喂下迷藥的雪葉，按照藥量醒來至少也要在一天之后，可是在千素離開皇宮不到一天，躺在馬車中雪葉昏睡竟提前醒了過來。凌雪葉看到自己在馬車中身邊只有千素時，立馬叫正在駕車的千素停下，詢問一切。千素從不會說謊，也知道無法隱瞞，就將雪慕幻境中的情形告訴了她，聰明的雪葉怎會不知自己的母后和父王即將面臨著怎樣的命運。凌雪葉由剛聽見時的震驚變?yōu)椴粚儆谒钠届o，這樣的凌雪葉是千素不曾看到過的。

    千素原以為當凌雪葉聽到這些后會哭鬧，會恐懼，畢竟眼前這個少女只有十六歲啊，還是一個沒有長大的孩子，凌雪葉的平靜讓千素不知所措，她寧愿凌雪葉大聲的哭出來，平靜的凌雪葉只是對千素說請求將她帶回去在看一眼自己的家，自己的父皇和母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會輕舉妄動的，她只要看一眼，就只看一眼，如果千素不答應的話，她也會自己走回去。

    千素從來沒有見拒絕過凌雪葉的要求。此時，她知道不應該帶她回去，應該拒絕。凌帝也對她說過如果凌雪葉醒來時要求回國都時，一定不要答應，永遠不要回到雪慕幻境。可是她看著這樣平靜的凌雪葉知道根本無法拒絕，若不帶她回去這樣的她必定會崩潰的。最終千素帶著凌雪葉飛奔回夜離。

    “天宇樓”上的叛軍看到皇后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般站在樓下，莊重威嚴，頭戴鳳釵，身穿著正衣，妝容精致，眼神堅定，以母儀天下的姿態(tài)一步步走向凌帝，這等儀態(tài)怎是后。就在眾人之際，凌帝看本該由死士帶出夜離城外的皇后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淡然的眼光忽然間變得憂傷，他看著皇后一步步地向他走來，沒有一絲的慌亂與痛苦，凌帝的心中又釋然了。他的皇后又豈是貪生怕死之輩，有時她的氣度自己都會折服，貿然將她送走實在是對她的一種侮辱，現(xiàn)在只期盼千素不要帶雪葉回來?？墒鞘篱g上很多事都是事與愿違的，此時的凌雪葉正急切的飛奔回這里，恰是趕在他們被叛軍殺害時回來了。

    凌帝拉上皇后，兩人彼此深情的對望著，仿佛在他們周圍沒有旁人，即將走向死亡的并不是二人。回過神來的叛軍發(fā)現(xiàn)剛剛的問題好像都已經(jīng)解決了，皇后出現(xiàn)了，一切的問題都沒有了。叛軍的頭目也是凌帝庶出的凌子夫，多年前在凌帝繼位之前曾與凌帝爭奪王位手段無所不用其極，被先帝發(fā)現(xiàn)后貶到偏遠的地方。凌帝萬萬沒想到當初有勇無謀的三弟今天竟將他逼到這般境地，盡管如此凌帝還是不認為是眼前這個人將他打敗的。的確在看不見的暗處有人為凌子夫出謀劃策。

    如同小人得志一般的凌子夫輕蔑的看著凌帝和皇后道，“我等是為民請命，只為鏟除后，現(xiàn)在后就在這里，將她速速拿下?！薄罢l敢！”凌帝一聲呵斥，鎮(zhèn)住了要行動的叛軍，誓死追隨凌帝的人也拿出武器時刻準備作戰(zhàn)，兩方就這樣僵持著，直到凌帝開口說話：“寡人知道你想要什么，若你答應寡人一個條件，寡人愿意將王位拱手讓出?！?br />
    凌子夫聽到凌帝說出這句話是瞬間笑開了，“臣弟定當滿足陛下的要求?！?br />
    凌帝看了身后大臣一眼道：“送他們平安出城，寡人要你發(fā)誓，讓他們自然地老去，不得索取他們的命?！?br />
    “好”，凌子夫爽快的答應了。

    而后，凌帝看了一眼皇后平靜的說：“準備好酒菜，撤去在這里看守的人，寡人只要與皇后二人單獨呆一會兒”

    凌子夫想只有二人的話也無法逃出這座皇宮，也就答應了。

    夜幕漸漸降臨，夜離城內寂靜無聲，叛軍駐守在皇宮四周，目不轉睛的盯著天宇樓上凌帝和皇后二人，生怕二人消失。

    凌帝和皇后高坐在天宇樓上俯視這整個夜離，兩人相顧無言，彼此靜靜地看著對方，舉杯對月，飲下這不知是否是毒藥的美酒。凌帝輕嘆道：“若是往常這種機會真的少之又少，沒想到這將要離開人世之時，竟有如此良辰美景?！?br />
    皇后為凌帝倒酒，“是啊，多美啊?！绷璧劭聪蚧屎螅跋惹肮讶藢⒛闼妥呤遣粚α?，這次就不瞞你了，寡人想燒掉這里，讓這里隨我們一起走?！被屎簏c頭微笑道，“好，臣妾想為凌帝跳初見臣妾時跳的那支舞，現(xiàn)在的我不知凌帝是否嫌棄?！薄霸趺磿?，你在寡人眼中永遠是最美的。”凌帝充滿笑意的說，仿佛二人又會到了初見之時。伴著舒緩優(yōu)美的舞曲，皇后翩然起舞，似一只輕巧的蝴蝶，凌帝琴低唱。這一幕美麗的畫面永遠留在了一片熊熊烈火之中，以天宇樓為中心，火勢漸漸蔓延，映紅了整個夜離城。

    當凌雪葉趕到之時，看到的就是這番景象，整個皇宮猶如一條火龍在肆意的翻騰，頃刻之間火勢已經(jīng)無法挽回，凌雪葉在大火中只能隱隱約約的看到天宇樓上父皇和母后的身影，看見他們抱在一起，最后倒在了大火之中。感覺到臉上涼涼的，眼淚不知道什么時候流了下來，自懂事以來從沒掉眼淚的她，早已淚流滿面。

    天空之中飄起了鵝毛大雪可對于這場大火而言，這樣的雪花微不足道的。凌雪葉一動不動地盯著天宇樓之上，雖然什么也看不見了，但她依然呆呆地望著，宛如一座石雕，周圍的一切她都感受不到了，她沒有聽到百姓地呼喊，叛軍亂黨地歡呼雀躍，看不到守候在身邊的千素。

    凌雪葉就那樣直直地站在那里，內心如同現(xiàn)在被大火吞噬的皇宮，苦苦地掙扎，所有的一切完全崩塌。腳上的鞋襪早已被雪所侵濕了，但她已經(jīng)感覺不到這刺骨的寒冷，里早已被烈火所取代，無時無刻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知道自己回來并不能挽回什么，可要凌雪葉就這樣離開她做不到，做好了最壞打算回來，不是沒有想過隨父皇和母后一起走，可是若是去了，在天上的父皇必定會責備她，這番良苦用心也終會給辜負了。而且在沒報完仇之前還不能死去。就讓自己在一次，最后一次。

    一天，兩天，凌雪葉在宮外望著天宇樓的方向就這樣安靜的盯著，大，雪落在了發(fā)梢、臉龐、肩膀。盡管千素會為她掃去，但雪花遇到的就化開了，化作雪水凝結在凌雪葉的身上。撤退的叛軍并沒有注意到一動不動已經(jīng)變成雪人的凌雪葉，皇宮已被燒毀若想修復如初需要耗費的人力物力，皇位到手的凌子夫決定舍棄舊國都夜離，在夜離南邊的洛川建立新都。就在這個帝國第一位公主出世的那一天，一代明君凌帝就這樣悲慘的結束了一生，沒落在歷史的長河之中，被世人所遺忘，還有那聞名于雪慕幻境的第一位公主。

    直到第三天，守著陷落破敗的舊國都的凌雪葉倒下了，足足三天未曾進食只是筆挺的站著仰望著已經(jīng)倒塌的天宇樓，遺世而。千素只有靜靜地守候在她身邊，所有想說的話在看到凌雪葉的那雙眼睛時都收起了。凌雪葉的眼神悲傷，但卻帶著堅定，即使那樣狼狽的站在那里也無法忽視的那雙眼眸。

    醒來的凌雪葉已經(jīng)昏睡了一天，這也是夜離攻陷的第四天。大夫由于過度的消耗了體力，過度的悲傷才使她昏過去的，醒來時一定要吃一些流食，其它并無大礙。千素為了使雪葉能夠吃到溫的食物，隔一個時辰就會到廚房溫一下米粥，推門房間，看到醒來的雪葉安靜地側坐在上，無悲無喜，這樣的凌雪葉使千素心里更加心疼和擔心。

    “公主”，千素輕輕地低喚著。凌雪葉看向千素說：“我已經(jīng)不是公主了，雪慕幻境的公主早已經(jīng)死了，以后叫我葉兒吧?！闭Z氣有著從來沒有的沉靜，仿佛之間長大了，宮中那位古靈精怪，活潑可人的公主真的離世了，眼前的凌雪葉只是模樣相同罷了，千素知道這一切只不過是自己的感覺，自己一直守護的人就是公主。

    “千素不用擔心我，我會好好活下去的，為了父皇和母后，把你知道的完完整整的告訴我好嗎？”

    千素所知道將一切原原本本地道了出來，凌雪葉靜靜地聽著，仿佛是在聽別人的故事，聽得不太明白時還會詢問千素，千素知道的也不是很多，只是聽凌帝說過。當千素說到凌帝要她將雪葉帶往大唐時，凌雪葉平靜的目光一瞬閃爍眼淚在流下之前逼回了眼眶。聽千素細細道來，凌雪葉也只是知道是前幾年叛軍四起，可是聽太傅曾說父皇是難得一見的明君，以太傅的品格這絕對不是阿諛奉承，沿路走來大多數(shù)人民都是支持叛軍行動的，不應該是這樣的。

    “千素以后我喚你姐姐可好?！?br />
    “公主，這、、、、、、”千素看著雪葉暗淡下的眼神立忙道，“好，葉兒，就聽你的?！?br />
    “那姐姐給我?guī)滋鞎r間，我想在離開前再看看這里可以嗎？”

    千素看著眼前的凌雪葉知道她不管提什么要求自己都會答應只得道了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