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秋,溫家。
在這個楓葉洋洋灑灑飄散著的偌大院落里,并沒有仆役前來打掃的身影。秋風中帶著夏季還未散全的溫暖觸感,種在小道一旁的長青植物夾雜著些許不屬于自己的黃落葉,被奔行而走的人們的裙擺帶起、飛舞,又落在泥土里。
而這一切不尋常的忙碌都是為了東屋的女主人和即將出世的小主人。
東屋不是很寬闊的園子里,除了滿地的新落黃葉,還有一群焦急打轉的人們,哦,對了,還有被精致雕刻螺紋的木門都遮不住的痛苦慘叫聲。
“你們手腳都給我快點!要是耽擱了夫人生產,我拿你們所有人頭陪葬!”
這位焦急的滿頭大汗心里發(fā)慌的男人便是這溫家的男主人溫流亭,而他口中的夫人,正是他的愛妻蘇妙戈。平時一直溫文爾雅的男人在此時不也變成了一個為妻子為孩子的安危暴戾的男主人,只是就算是真的有了什么不測,他也不會真的拿仆人的項上人頭。這是眾仆人都知曉的事情,心里也暗暗為自家夫人祈福,千萬不要遇上不測,當然還有那個還未出世不知是少爺還是小姐的幼嬰。
說這溫家在城中也算是小康之家,開了一個不大不小的米行,家人仆人沒有幾百也有幾十。加上溫流亭和蘇妙戈一直都是和和氣氣的對待城中所有人,跟大家的關系也算是和和睦睦,只是在八個月之前,溫家就成了在城中為人津津樂道的飯后談點。
原來這一切都是此時在這屋里痛苦掙扎的蘇妙戈和這肚子里掙扎著要出來的孩子有關系!大家都是知道的,婦人懷妊娠都是十個月左右,有的早產個個把月也是情理之中,而這溫家妻子卻懷著這孩子整整個月!這真是前無古人后無來者的事情,生于秀才之身的溫流亭也是納悶至極,查找了所有古書和醫(yī)術,這樣的事情除了神話故事里面的哪吒,那還有什么其他的案例?
溫流亭不還暗想過這孩子難道也是什么神一樣的孩童?只是在這眼觀之下,最重要的還是要好好的保護愛妻及其腹中的嬰兒。不顧家中長輩的說法,是生生抗下了這一切的流言蜚語,對這懷胎過于長時間的愛妻更是關懷備至。
期間還走訪了不少的神醫(yī)之所,問清這到底是何原因,可是大家都是一頭霧水,什么神鬼牛蛇的都出來了,的報讀詩書的溫流亭氣憤難耐。
直到半年前走訪時路遇一僧人,還未說什么,僧人就已經一言道破其中的玄機。問起緣由,那人只道是天機不可。最后只是留下一個遺憾的眼神和一句讓溫流亭和蘇妙戈都擔心不已的話:此女一生坎坷。
這一晃就是半年過去了,終于這久懷在腹的嬰兒總算是要得已見天日,只是這一盆一盆鮮紅的血水從產房被丫頭們端出,一盆盆的開水再被端進去,燒火房的婦人都在這不算熱的秋天燒出了滿頭大汗,孩子依舊未能生出來。
焦急的不行的溫流亭中局還是按耐不住心中的焦急,不顧管家的阻攔,一腳踏進了熱火朝天的產房。
“妙戈……妙戈……”
接生的喜婆一見到這男人進來,嘴里大呼:“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女人生孩子男人是見不得的?!闭f著就讓其他的稍有空閑的丫頭趕緊將溫流亭趕出去,只是在房門外已經等候了兩個時辰的溫流亭哪里顧得了那么多。
“我的妻子和孩子還在生命線上掙扎,你這婆子倒是現(xiàn)在要趕我出去!你還不趕緊的好好的將我的妻兒挽救,要是有什么岔子我拿你試問!”
喜婆被吼的一愣神,轉眼再看已經小臉慘白的產婦看到自家相公出現(xiàn)在產房,出了欣慰的笑容,盡管那個笑容是那么的蒼白,可是這一幕卻感染了被頑固思想錮的喜婆,只好放任溫流亭在一旁,顧著給蘇妙戈加油:“夫人,您再加把勁,孩子就快要出來了……”
得到了丈夫的愛意滿滿的眼神,原本已經全身乏力的蘇妙戈里仿佛有了一股滿滿的暖流化為了氣力……
“啊………”
“哇……哇……”一聲響亮的啼哭響徹了整個溫宅。
“生了生了,夫人生了……”所有人都為這聲啼哭感到了前有未有的放松,包括等待的溫流亭。
聽見了孩子啼哭,蘇妙戈終于是放松了下來,暈了過去。
溫流亭一見自己的妻子累得暈了過去,心中的疼痛與感謝無法言喻,靜靜的將滿身污血的愛妻抱在懷里:“佛祖保佑母女平安無事,妙戈,為夫謝謝你?!?br />
喜婆將孩子包好,抱到了溫流亭的面前:“溫老板,是個漂亮的千金,夫人幾個時辰的努力沒有白費。”
溫流亭聽得此言,愣愣的不敢轉頭去看,真如僧人所言是個女兒,那么,他道“此女一生坎坷”也是真的?
緩慢的將視線轉移到了這個月才能出生的孩子身上,皺巴巴的小臉已經被丫頭用趕緊的帕子將擦去,只留下哇哇啼哭的小嘴將未生有牙齒的牙在外,肉乎乎的小手上的皮膚也是皺巴巴的,一點也不像自己的愛妻那么漂亮,一時之間有點反應不過來的溫流亭不將疑惑的視線轉向了喜婆:“這?”
同樣疲憊的喜婆了然一笑:“孩子剛生下來都是這樣,只要爹娘好生照養(yǎng),必定是個美人胚子?!?br />
溫家上下都在為這個終于來到人世的小姐準備著忙碌著,此時,在這城中,已經沒有了之前的流言蜚語,轉變成了溫家小姐不凡這樣的美譽,究其根本還是這喜婆在接生完了之后回到家中,對一干好奇的不行的人們敷衍說了句:“奇女子。”
這下整個聊城都給傳開了去,而這倒也是給溫家小姐一個傳奇的彩添上了美。
溫家長輩見得這城中對自家的不公平傳言已經散去,轉而變成了贊美,也漸漸的消散了對蘇妙戈的偏見,逐漸的好言相。
其實本來這蘇妙戈就是個溫婉的女子,也是個做生意的一把好手,嫁進了溫家之后,溫家的米行也是擴大了規(guī)模,這都是蘇妙戈對溫流亭的溫柔諫言,溫家的人也都是對她有幾分感謝的,只是之前懷的事情確實對溫家名聲造成了挺大的影響,不得不讓他們對蘇妙戈難以好言相待。
這下好了,什么不好的全部都已經消散,溫家總算是可以好好的做生意,不用被城中某些不懷好意的人惡言相對。
蘇妙戈自從生了孩子,整日的都是散發(fā)著母的光輝。只是這馬上就要百日了,孩子的名字都還沒定下來,這下可是急壞了蘇妙戈。
這聊城素來是有一個傳統(tǒng)的,孩子必須在百日將以后要用于一生的名字確定下來,否則就是不吉利的事情。這件事情對于飽讀詩書的溫流亭來說本應該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自從有了家里的孩子之后,米行的生意越加的好起來,沒日沒夜的忙碌讓溫流亭根本停不下時間來想孩子的名字,這也怪了溫流亭和蘇妙戈希望給孩子取一個有意義有好的寓意的名字,這才給一直耽擱了下來。
這日,蘇妙戈將已經長得粉嘟嘟的孩子抱著上廟里去給孩子求一個好名字。坐在轎子里的蘇妙戈滿懷愛意的看著懷中自己苦苦懷了個月的孩子,心頭有些苦味,一想到那僧人的那句話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割一樣。
這么柔弱的孩子要怎么去迎接這一生的坎坷?
嬰孩長長的睫毛平靜的搭在眼瞼上,留下一片暗的陰影,夢中的她好像在吃什么好吃的東西,紅潤的小嘴砸吧砸吧,在純白包布貂皮照應下越加顯得美好。
這時,原本平穩(wěn)的轎子突然一個晃蕩,蘇妙戈手中的嬰孩被搖醒,長長的睫毛忽閃著,美麗的近乎純黑的瞳孔就那么不期然的撞進了蘇妙戈擔心的眼眸中。蘇妙戈看著自己美麗的孩子,心中暗暗下定決心,只要她在這個世上,就要護著這孩子不受丁點困苦,就算是拼盡她的所有!
“阿梅,怎么了?”
蘇妙戈想起轎夫并不是什么唐突的人,怎么會這么不小心的讓這轎子突然的搖晃的這般厲害,不出聲詢問轎外同行的丫頭。
阿梅輕輕撩起驕簾,有些驚慌的看著里面的蘇妙戈:“回夫人……是……”
一看阿梅的表情,蘇妙戈感覺到了不對勁,透過驕簾看著外面厚厚積雪的路面上,躺著一個人,看起來已經被凍住了多時。
“阿梅,愣著干什么,看那人是不是還活著。”
阿梅心中害怕極了,要是那人死了,那可如何是好,就這樣不期然的碰一個死人,就算是丫頭的她也是不曾做過的事情,但是夫人的命令她又不能違抗,子豪著頭皮走上前。轎夫將那人的身子翻轉過來,對著阿梅安慰道:“看起來這人還沒有死,似乎是凍住了。”
得到轎夫的解圍的阿梅欣喜若狂,趕緊回到轎子旁邊:“夫人,那人沒死。”
蘇妙戈一聽,心中倒是感到慶幸,要是這頭一次帶孩子出門就遇上死人,那可不是一個好事情。
“那還愣著干什么,救他啊??礃幼討撌莾隽撕芫昧?,要是再不救他,不是死人也要變成死人了?!?br />
蘇妙戈的一番話把阿梅嚇得不行,驚恐的看著地上的人,這倒是要如何去救?
“可是夫人,這冰天雪地的,離城中又是那么遠,到底該如何是好啊?”阿梅說著,看看腳下的胳肢胳肢響的積雪,心頭叫苦不迭??墒悄钱吘故且粭l人命,又不能說不管他的死活了,就算是她阿梅不想管,他們的好心夫人必定是要管的。
終于,經過再三思量,最終就在原地,轎夫們打燃了溫火,阿梅找來了相對干爽的木材搭起了火,將那人哆哆的身子暖了回來,還熬了熱水給他灌了下去。
第一章 喜得千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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