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陸彥看那蛟龍追著公冶珊蕊理他們越來越遠,但心中卻不敢大意,仍是叫人以最快速度前進,方才叫著了岸邊,這才稍微安心了些。
這時船上一干眾人驚魂未定,心中焦慮占了大半,偌大的船上沒有一個人說話,只聽得風吹動帆的聲音。
趁著此刻眾人還在為驚心動魄的戰(zhàn)斗緊張,陸彥看著甲板上擠滿了那些匯錦寨的強盜,不由得想:“是把這些人送到官府好呢,還是按照約定到岸邊就把他們給放了?”
若是送往官府,這些人也做不了惡了,從此邵陽湖也就會天平了,但是這樣便違反了他與米天方之間的約定。他是一個讀書人,更是一個商人,打從心底就很重視這“誠信”二字。但若是真把他們放了,就這樣放虎歸山留后患啊。他可不清楚米天方的真實為人,說不定他在剛才表現(xiàn)得那么情深意重只是為了博得自己的同情,要是這米天方真實這樣狡猾之人,跟他之間的承諾他也一定不會認賬的,到時候他可吃了大虧了,這也是他萬萬不想見到的。
正猶豫間,見到孔嵩扭過一張極為怏怏不樂的臉,心中不由的暗嘆一口氣。此時,孔嵩趴在地上,被五花大綁著,連腿都不得。
陸彥知道他還氣在心頭,親自為他去解繩索,又語重心長地道:“孔嵩啊,你要知道以我們的力量是斗不過那種怪物的。就算你去了又能怎么樣?我知道你是水中弄潮兒,水中本事一流,但是你也不是在水中失事過?還有……”陸彥了繩索,將他扶了起來,可是孔嵩卻不領(lǐng)情,固執(zhí)地自己站了起來。陸彥也不在意,繼續(xù)說:“還有啊,你就是去了也救不了聶覺的——”
“我救不了他,你可以救,那你為什么不救!”孔嵩的怒氣加怨氣終于爆發(fā)了出來,他對著陸彥咆哮道。
陸彥頹然道:“我也救不了他?!?br />
“那還不如放我去救,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孔嵩說完,將頭一扭,瞥向其他地方。忽然,他指著前方大吼:“你干什么!”
說著他跑到那些強盜中間,揪起一人,然后毫不客氣地往甲板上一丟。那些強盜自被從水中救起之后,應(yīng)米天方的要求受了陸彥一方的捆綁,此時所有人都是坐在甲板上。那被孔嵩摔倒之人,其實是被扔到其他人身上的。于是之聲驚動了甲板上的所有人。
孔嵩又指著那吼大叫:“你干什么你,說!”說著,跨步到倒下的人群間又提起那人。
那人是一個身材瘦弱的人,就這樣被孔嵩提在空中,對孔嵩來說也不是件難事。此時,那人全身發(fā)抖,顯然是害怕得不得了,兩只手像雞爪子一樣地縮在身前,顫巍巍地說:“我……我沒干……什么也沒干……”
“胡說!”孔嵩一聲大吼,不僅把唾沫星子濺到了他的臉上,而且震得他兩眼發(fā)昏,“那你為什么身上沒有綁繩子?”
那人被孔嵩搖來晃去的,早已是承受不住了,說起話來斷斷續(xù)續(xù),可還是狡辯:“那是上船的時候人多,他們沒有注意到我,所以我就沒有被綁住?!?br />
他話剛說完就被怒火上升的孔嵩狠狠地打了一拳,大叫起來就如鬼哭狼嚎一般。
“說謊!”孔嵩直接道,又是一拳招呼到他身上,“你這么大一個人怎么可能會注意不到你?當我們是瞎子嗎?”
“我……我……”那人滿臉痛楚,眼淚都流了出來,只是不知道如何說話了。
這會兒,周圍的那些強盜見自己的兄弟無緣無故被打了,哪有不怒的?當下就有人站起來,叫喊:“你這人怎么這樣啊,我兄弟招你了?就算沒有被綁起來,他又沒犯多大的錯,你干嘛打他打得這么狠呢?”
他這一叫,四周人也跟著大聲應(yīng)和。
孔嵩自然不會被他們嚇到,反而倒是更加怒了,吼著:“你們這群沒心沒肺、掉進茅廁都不覺得自己臭的強盜!我們著頭皮從那怪物中把你們救了出來,你們還不知恩圖報,反而想要造反了!”他提著手中的人示意眾人看,“這家伙剛才不僅掙了繩索,還妄圖給他旁邊的人繩子。好啊,給你們所有人都了,到時候我們就要遭殃了?。 ?br />
“你有什么證據(jù)?”
“證據(jù)?”孔嵩冷笑一聲,丟了手中的累贅,摔得他七葷八素,隨即一步邁到他剛才呆的地方,撿起一段繩子,“這就是了。這繩子是剛才綁著他的,可是現(xiàn)在沒有在他身上了。”
一群強盜頓時無話可說,沉默了半響,忽然聽見一個聲音:“你們綁了我們難道就是應(yīng)該的嗎?”
孔嵩面容猙獰,雙目怒睜,“那我現(xiàn)在就把你們?nèi)酉氯ノ刽~?。 ?br />
這下子眾強盜都不敢再說話了,船上一下子又恢復(fù)了平靜。這時,匯錦寨的大當家米天方開口說話了:“這位兄弟,請不要生氣。”他此時坐在眾強盜中央,因為被綁,所以站都站不起來。他接著道:“我匯錦寨的弟兄個個都是漢子……”
“是不是漢子關(guān)我什么事?”孔嵩一雙虎眼瞪得大得嚇人。
米天方點著頭道:“是是,這話先不提。是我求陸先生救我們匯錦寨兄弟一命,求他允許我們上船,并把我們安全帶到岸邊,條件是讓我匯錦寨從此以后再不侵犯你王家商船,并且我匯錦寨所有人都要被捆綁起來,以防止我們會突然反悔做出危害到你們的事。這些我們都答應(yīng)了,所以我們才會這樣被綁著坐在甲板上?!彼聪蛏砼砸蝗?,道:“你問他們綁了我們應(yīng)該嗎,那我告訴你,是應(yīng)該的。但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直視孔嵩,“我匯錦寨的漢子不是可以讓人隨意欺辱的,若是有人這樣做了,我們寧死也不屈!”
孔嵩終于明了,原來是來挑釁的。他現(xiàn)在怒氣未消,指著米天方咬牙切齒:“好!既然這樣,我就成全你們,讓你們?nèi)ニ溃 ?br />
說罷,像抓老母雞一樣一把抓起剛才那人,然后就要把他往湖里扔。
陸彥看見這一幕,不由地大驚,他本來是想讓孔嵩出出氣,也好威懾一下這群強盜,但沒想到孔嵩的怒氣未消,反而乘著怒氣讓事情變得越來越糟糕,一驚之下連忙出手,止住孔嵩。
孔嵩一怔,剛想要說話,陸彥卻一掌把他拍暈了。隨即,陸彥喚來一人,叫他把孔嵩帶到船艙,并吩咐他給孔嵩療傷。做完這些事,他又轉(zhuǎn)身昂首對米天方道:“我陸彥做出的承諾,我自然會遵守,也希望大當家的不要食言——管好你的兄弟?!?br />
米天方不卑不亢,道:“這個自然?!?br />
陸彥卻不再跟他說話,下令把那個掙了繩子的人重新綁上,便頭也不回地走了。
夕陽漸漸消失,天漸漸地黑了下來,等船靠岸時已經(jīng)是深夜了。
今夜無月。陸彥他們走的方向正好是往合谷城去的方向,隨便找了個地方把米天方一干人等放下船之后,便繼續(xù)開往合谷城了。
幽幽黑夜,靜靜河水,波光粼粼,王家商船重新拉起了自家的錦帆。船上點亮了火把,在河面上緩緩行駛。如今他們重回河道,倒也不擔心那蛟龍突然襲擊了,只盼今夜能夠睡個好覺、做個美夢。
船艙中一房間內(nèi),燈光透亮,只有陸彥和賈茂兩人。陸彥坐上座,賈茂卻是站著。
陸彥問:“孔嵩他現(xiàn)在沒事了吧?”
賈茂答道:“沒什么大礙,只是——現(xiàn)在還在氣頭上?!?br />
陸彥搖搖頭,長嘆一口氣,道:“我就知道他那脾氣不會那么輕易消氣的。”頓了頓,又道:“先不管他了,等時間久了他氣消了再說。我讓你估算損失,怎么樣了?”
賈茂點點頭,當即把自己統(tǒng)計的人員傷亡情況、船體受損情況以及貨物情況統(tǒng)統(tǒng)都報告給了陸彥。聽完報告之后,陸彥終于出了一絲微笑。賈茂見此,心中稍寬,然后卻做出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
陸彥自然看見了,開口問:“有什么事嗎,說吧?”
賈茂猶豫道:“陸先生,我們就真的不管聶兄弟了嗎?”
黑暗的樹林中伸手不見五指,各種蟲鳴聲四起。忽然草叢中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一個人影從里面緩緩地走了出來,蟲鳴聲戛然而止。
此人正是從蛟龍口中逃的公冶珊蕊。
她此刻正在四處尋找枯枝,懷中已經(jīng)抱了一把,再撿了幾枝,便轉(zhuǎn)身離開。于是此處又恢復(fù)了剛才的寧靜,蟲唱四起。
她來到一個較為寬闊的地帶,這里有一堆將熄未熄的火。但一陣風吹過,火光搖曳不定,公冶珊蕊急忙跑過去添上枯枝。立刻,火光重新亮了起來。這下,她才稍微安了心。
昏黃的火光照到她的臉上,映出了一張極為蒼白的臉,發(fā)絲繚亂,衣裙臟亂。不過她此刻很安靜,這輩子都沒有這么安靜過,就像靠著一個寬厚堅實的膛,讓她感到安定。或許,這就是爺爺所說的幸福時刻吧。她轉(zhuǎn)頭看向火堆旁不遠的聶覺。
他就躺在那里,至今還沒有要醒過來的跡象。
忽然覺得好冷,四周又是那么地靜,于是更加靠近火焰,轉(zhuǎn)念又想到既然自己都覺得冷,那么這個昏迷未醒的人自然也會冷的的。于是走到他身邊,將他挪到更靠近火的地方。低頭看著這個俊俏的人,即便是沉睡著也是那么堅毅的表情,散發(fā)著一種奪人心神的美。
不由自主地、朦朦朧朧地就俯子趴到那堅實地膛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火苗閃動,要將他們?nèi)谠谝黄鹨话???蛇@樣的閃爍不定的火焰,就像是未來——你永遠也無法預(yù)測。
第二十一章 黑夜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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