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神秘來客

    這天夜里，月如練，于萬物而言，恰為它們增添了一絲安謐和美妙，但對楚西歌來說，卻是一種孤冷的煎熬。

    楚西歌把燈挑亮了些，盯著指環(huán)，從他爹死后，他迅速習慣了這種無所事事地從黑夜坐到天明的姿態(tài)。

    指環(huán)的光芒讓楚西歌想起了他爹書房里的那本冊子，雖然那時年紀尚小，卻也隱約明白那是一本行藏武士內部的大事紀要，對于很多年前誅邪城一戰(zhàn)，雖逾數(shù)第十年，又得軒轅皇族明令止談論，但是經過民間的口口相傳，三百行藏與誅邪城這幾個字在鹿州這塊土地上又有幾個人沒聽過呢？

    楚西歌曾經多少次因那些關于行藏武士豪氣干云的傳奇而心潮澎湃，而當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那些威如天人的英雄中的一員時，他的喜悅與激動就像云荒大澤一樣洶涌，很多次都想沖到他爹面前讓他給自己講講他的故事，想聽聽他爹親口說出那個流傳已久的三百行藏的故事。

    可是楚西歌卻一直沒有說出口，因為每次他要問時，父親眼睛中的滄桑和落寞總是讓他心疼又害怕。

    現(xiàn)在自己永遠沒有機會再問那個喝酒時容易淚流滿面的老人了，楚西歌想。

    楚西歌突然覺得有點冷，他只好坐在角落里雙手環(huán)抱住自己，他想起他娘死的時候，也是秋氣襲人近冬的時節(jié)，可是現(xiàn)在這個溫柔善良的女人卻已經躺在半月山的莽莽夜中整整八年了。

    楚西歌越想越覺得自己頭痛裂，而目之所及，家里的每一件物品上所承載的記憶都讓他難以安坐，索披衣提褲隨手拿了自己的棍棒，躡手躡腳地推開門走入了一片茫茫的夜中。

    楚西歌來到一片空地上，月，而他卻越發(fā)地煩悶起來，他著手里的棍棒周身胡打了一氣，直到感覺脊背開始有了的感覺，他才氣喘吁吁地停了下來，這個時候卻猛然聽到一個雄渾的聲音仿佛從很高很遠的地方飄到了他的耳朵里：“身板不錯，步伐也穩(wěn)，只是這手上的力道卻連一只螞蟻都不死。

    這個聲音毫無預感的突然到來使楚西歌著實嚇了一大跳，少年的眼睛在混沌的夜中四處尋找，卻最終一無所獲，他瞪大了眼睛警覺道：

    “誰？誰在說話？”

    然而回答他的卻是一片岑寂的夜，四周再無聲響。

    楚西歌上前一步拱手道：“何處高人，請出來說話。”?

    這時近旁一株枯瘦的高樹上忽然有了搖晃的躁動，一個黑的影子就從那棵樹上飄飄蕩蕩地投在了西南方向不遠的平地上。

    他盯著那個背影，卻只隱約看得清來人穿了一件很是寬綽的黑外袍，的頭罩使他壯碩的背影得以與頭部連為一體。

    “喂，你是誰？為什么躲在樹上偷看我練？”楚西歌細細打量。

    “你知道你爹為何不肯教你夫么？”

    那人慢慢地回轉過身子，然而他卻依然仿佛是與夜融為一處的，以至于即使楚西歌與他隔著并不很遠的距離。

    頭上的月光也并不幽微，然而楚西歌卻依然看不清那個人的樣子，他留給楚西歌的只有與黑夜生長在一起的漫漶模糊的影子。

    “我知道?！背鞲栊睦镆活潯?br />
    ? ? “哦？”那人語調上揚，似乎對楚西歌接下來的回答大有興趣。

    ???“我爹想讓我做一個平平凡凡的人，一輩子波瀾不驚。”

    楚西歌用一種近似于悲愴的語調修飾著自己的聲音，那種從一字一句中抖落出來的失落灑在瑟瑟的秋風里，頓生一層涼意。

    “我爹直到臨死前才決定好是否讓我成為一名真正的行藏武士?！?br />
    ????那人突然就不說話了，他覺得眼前的這個少年已經在孤寂和死亡的消磨下開始變得超乎年齡地成長了起來，少年說出這句話的時候，眼睛里的悲哀和倔強交替閃過，讓人心頭莫名地微微一顫。

    ?????????

    ???“那么”站在黑暗里的人把眉毛一抖，“你又為何要如此執(zhí)著呢？”

    楚西歌一驚，聽那人的言語，似乎早就知道自己在瞞著父親偷偷習武一般。

    楚西歌靜靜地盯著那人，他聽見自己的聲音由于受到某種力量的鼓動而變得低沉厚實起來。

    “今我為王，四域蒼蒼。天授行藏，無兇無攘。因為，我想成為像我爹一樣的行藏武士。”

    大地陷入了一片寧靜，只有凜冽的秋風涌上來，讓楚西歌覺得自己的每一個毛孔里都布滿了冰棱，徹骨生寒。

    久久的靜默過后，只聞得那人冷冷地說道:“小子，行藏素來以刀名揚天下，你卻弄些什么不入流的棍棒，你睜大眼睛好好瞧瞧?！?br />
    楚西歌瞪大了眼睛，只見那人突然從身后寬大的袍子里甩出來一把大刀，縱身一躍，閃到了旁邊的一片空地上，身形須臾不加停頓，刀體卻隨之一掄施展開來。

    霎時之間，天地現(xiàn)了兩團清冽的光團，一團是掛在天穹之上的皎皎月，一團是曠之上閃閃發(fā)光的弧形刀鋒。

    楚西歌的手心滲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死死盯著那個一起一落的身影，那刀路雖不繁復，卻也起伏頗多，只是那人似乎有意放慢了速度，一招一式都拆分得很是清晰細致。

    刀勢驟停，楚西歌上前剛要啟口，猛一抬頭卻發(fā)現(xiàn)那人的身影已經掛在了遠處層疊的山巒中了。

    在遼遠的背景下，他背后深邃的山在月光里染上了一種幽冷的光澤，原來是天氣轉涼，冷峻的山楞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竟然起了一層晶瑩的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