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清清

    曹清清輕輕撫摸著父親的舊照片，心頭悲傷一片。墓碑上的男人面容清俊，眉眼間是一如既往的和煦，如同他這個(gè)人一般，不論何時(shí)不論何地，總是平靜的注視著這世間發(fā)生的所有一切。

    曹清清伸手抹了抹眼角的淚，沈長寧在身后低低的喚了一聲，“清清......”

    曹清清倏然一驚，自從父親去世后，就再沒有人喊過她“清清”了......

    曹清清不可遏止的想起往事，從前父親還在世時(shí)，最喜歡做的事情便是同她在一起下棋，因她素來就愛白色，所以每次總要先搶了白子捧在手里。而這個(gè)時(shí)候，父親總是無可奈何的搖頭，抬手一點(diǎn)她的額角，嗔怪的道一聲，“清清，調(diào)皮！”

    其實(shí)在過往的歲月里，除了父親，也曾有過另一個(gè)人喊她，“清清。”

    那時(shí)，她與他彼此都還年幼，皆是青春稚嫩的年紀(jì)，那時(shí)，她每天的煩惱是該怎樣才能扎起一頭礙事的長發(fā)，而他則每天忙碌于各個(gè)科目的模擬考，競賽題。

    他們是同學(xué)，是鄰居，父母親又彼此交好，撇開性別不談，二人的友誼著實(shí)算得上莫逆。他幾時(shí)收了哪些女生遞來的粉色情書，里面都寫了些什么，她全知道。她有哪些小女生的感嘆煩惱，他亦不分巨細(xì)，一一明了。

    她與他的友情，更是從不避諱于人，哪怕是面對父母，每每與之談?wù)撈鸶舯诘哪莻€(gè)男孩的時(shí)候，她也總是一臉的神色飛揚(yáng)，一口一個(gè)隔壁的沈長寧如何如何......

    后來，她們漸漸長大了，他選擇去到最好的高中，她執(zhí)意要讀離家最近的學(xué)校，二人頭一次分作兩處。上了中學(xué)的孩子在對待感情這方面要謹(jǐn)慎得多，不論是友情，還是別的。

    其實(shí)那個(gè)時(shí)候曹清清也沒有弄明白，她與沈長寧之間究竟是個(gè)什么感情？二人從小一起長大，友情自是不必說，但那多出來的若有似無的一點(diǎn)兒想念呢？又是什么？情愫嗎？

    高一的課程并不十分忙碌，雖不似中學(xué)時(shí)候清閑，但見個(gè)面的時(shí)間是一定有的。但從國慶到五一，由寒假到暑假，她都一直沒有再見過他。

    終于有一天，她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悸動，鼓起勇氣去了他家。一雙手踟躕著在門鈴按了半天，卻始終不見人出來，后來晚上問過父親，才知道不知什么時(shí)候起，他們竟已搬離了這里。

    曹清清高高懸著的一顆心倏然跌落谷底，原來他走了，悄無聲息的，一點(diǎn)兒信息都沒有給她留......

    秋日的風(fēng)輕輕的吹著，吹得遠(yuǎn)處山林里的枝葉颯颯作響。曹清清不防打了個(gè)冷戰(zhàn)，身后的人迅速給她披上一件外套，深灰色的西裝上沾染了些許不知名的古龍香。

    曹清清不適的動了動，沈長寧雙手穩(wěn)穩(wěn)的搭在她肩上，不容拒絕的道，“披著吧，別著涼了?！?br />
    曹清清冷然一哼，“沈長寧，這個(gè)時(shí)候你倒是來做好人了?！辈芮迩逯钢涞哪贡嫔弦种撇蛔〉膽嵟?，“怎么我父親死的時(shí)候不見你出來說句話？”

    沈長寧沉沉的低下頭，不接她的話。

    曹清清見他一副懶得搭理的樣子，心火更甚，將肩上披著的外套一甩，指著沈長寧鼻子罵道，“沈長寧，你這個(gè)畜生，想想我爸爸從前對你是何等的維護(hù)，再想想他遇難后你是怎樣的翻臉無情......”

    曹清清滿頭滿臉的淚，聲音一聲凄厲過一聲，“我只要一想到這些，我就恨不得千刀萬剮了你！禽獸！禽獸......”

    曹清清恨極，狠狠地一巴掌甩到沈長寧臉上，墓地里重重地響起“啪”的一聲，沈長寧俊逸的臉上霎時(shí)浮現(xiàn)出一抹紅痕。

    曹民怕她還手，一把拖住姐姐往后拉，“姐.....姐......別這樣，咱有話好好說?！?br />
    曹清清聲音哽咽，“阿民，爸爸他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曹民覷了沈長寧一眼，見他面沉如水看不出情緒，也不敢多說什么，只抱著姐姐道，“爸雖然不在了，但是你還有我啊，姐，以后就由我來保護(hù)你和媽媽?！?br />
    曹清清睜著哭得通紅的雙眼，怯怯的問道，“真的嗎？”

    曹民毫不猶豫的點(diǎn)頭，“真的，我保證。我會像姐夫一樣......”

    “阿民！”曹清清冷然打斷他，望著站在一旁的沈長寧，痛聲道，“他不是你姐夫，現(xiàn)在不是，以后也不會是！”

    曹民小心翼翼的去看沈長寧的神色，沈長寧朝他擺擺手，道，“阿民，你先去吧，我跟你姐姐還有幾句話要說?！?br />
    曹清清聞言冷冷的背過身去，斬釘截鐵的道，“我跟你沒有任何話要說！”

    曹民擔(dān)憂的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他，欲言又止，“煒杰哥，我姐姐現(xiàn)在情緒不好，要不我先帶她回去，下次再........”

    沈長寧不耐的看著他，“怎么？你是怕我會打她？”

    曹民立馬擺手，賠笑道，“不不不.......怎么會呢？誰不知道這世上除了我爸，就是煒杰哥你對我姐姐最好了，怎么可能會.......打她呢......”

    沈長寧抬手指著出口，“所以......你大可以放心的先回家去。”

    曹民輕輕的拉了拉姐姐的衣袖，“姐，那我先走了？”

    曹清清背朝著他一動不動，曹民靜等了片刻，見她仍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終于一咬牙，抬腳走了。

    曹民漸行漸遠(yuǎn)，沈長寧看他一步三回頭的樣子，索然一笑，撿起被曹清清丟在地上的西裝外套，伸手仔仔細(xì)細(xì)的拍去衣服上的灰塵，輕輕披在她肩上，“入秋了，風(fēng)涼?！?br />
    曹清清沒有絲毫動作，也不說話，只默默站著，任由山風(fēng)將她的長發(fā)吹起。

    沈長寧無可奈何的輕嘆了一聲，“清清，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你走，哪怕你打我罵我，都不會！”

    曹清清抖著身子笑，“呵，沈長寧你果然是個(gè)禽獸！害了我父親還不算，還想順帶著囚禁我，你真以為自己是皇帝嗎？說什么就是什么，哼！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沈長寧深深吸一口氣，慢悠悠道，“清清，不管我是不是皇帝，你都是我的，永遠(yuǎn)都是。這一點(diǎn)，誰都無法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