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葉浮屠,做的行業(yè)特殊,是一名量尸人。
當下,很多人不懂量尸人到底是干什么的,有些懂個皮毛的人說我們這行是歪門邪道,搞封建迷信。只把我們和火葬場里的那些專門給死者斂容的入殮師們掛鉤,但其實這根本不對。
俗語講。
人觀三綱五常,尸看橫死善終。
生老病死是天地規(guī)律,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
誰也做不了那偷改陰陽簿的孫猴子,甭管生前富貴權(quán)勢高人一等,但遲早都有下陰曹地府的那天。若是生平守規(guī)矩,積陰德,累福報,死后自然能下的了六道輪回,投個好胎。
如果是不幸遭遇了橫死,免不了一口怨氣難平,若是缺胳膊少腿的埋了,更會招來不祥之災。
所以必須得有人幫他們縫皮量尸,讓死者走個全乎,這口氣。
不過我們量尸人很少給善終的老人們量尸。
因為善終是好事,哪怕入了土那也是喜喪,用不上。我們服務(wù)的對象多數(shù)都是那些年紀輕輕而早夭的人。比如在天災,人禍中橫死的,比如跳樓,跳河自殺的,才值得量尸人出手。
因為這些人怨氣重,一個處理不好,恐怕就要出事兒。
做這行越長,接觸的橫死之人也就越多,我們能在尸體上看出很多東西。
所謂,三歲知命長,尸身鑒陰陽。
尸體上出現(xiàn)的每一種變化都代表不同的意思,也會發(fā)生各種各樣的事情。有些事來的邪性,少不得要卷進去。
所以量尸這一行的敢做的不多,能做的也不多。
干這行,八字得合,命得硬,最好是天殘地缺。
再不濟也得命犯天狼克死過三五個親戚鄰居,五弊三缺里總得占上兩樣才算齊活。用我爺?shù)脑捴v就是天煞鎮(zhèn)孤星,命不煞就鎮(zhèn)不住橫死之人嘴里含著的那口怨,容易出事兒。
就拿我爺來說吧。
他老人家這輩子就犯了五弊三缺,所以一輩子哪怕娶了三房媳婦全都被克死了,一兒半女都沒留下,他注定只能當鰥夫。
如果不是十七年前他從東邊的墳圈子撿到了我,恐怕我爺?shù)剿肋B個養(yǎng)老送終的人都沒有。
在我爺死后,我順理成章的接過我爺?shù)陌喑闪艘幻渴恕?br />
不過現(xiàn)在這年月,國家除四害,宣揚科學破除封建迷信打壓的厲害。
再加上我們量尸人有講究專找橫死的人量尸,所以生意很不好,日子一直過的緊巴巴的。
不過今天,我卻接了一個大活兒。
這活兒是黎胖子給我拉來的。
他算是我同村的發(fā)小,打小跟我關(guān)系就好。因為我做量尸這行,所以沒少顧忌,不敢和黎胖子深交,生怕不小心把他給克死了。
但偏偏這小子活了二十來歲一直活蹦亂跳的,除了胖點,半點毛病都沒有。
“就是這家?”
我拎著家伙式兒跟在黎胖子背后站在了一棟二層小樓跟前。
我們這家家戶戶都很窮,能吃飽飯都算不錯了,一年的收成也不過千把塊,眼前這一棟二層小樓蓋得闊氣,快趕上以前那些地主老財了。
“沒錯,就是這兒,葉子,記得我前兩天給你提過潘家村的首富家里死了人那事兒不?聽說這死的就是老潘家的那個潘老太,聽說是在橋上出了車禍掉進河套里頭淹死了,據(jù)說她當時從橋上摔下來撞到了河床上的防護網(wǎng),頭都掉了半拉,前兩天才撈上來?!?br />
“老潘家本來想直接下葬來著,可邪乎的是這潘老太不知道是不是炸了尸,那棺材落了一半?yún)s怎么也下不去。還是那幫出黑的先生說她沒有全尸不能下葬才找到我爹那,這不才請了你這個專業(yè)的?”
黎胖子一臉八卦,嘴里頭更沒什么忌諱。
我是量尸的,黎胖子也不是外道人,也算半個出黑的,就是農(nóng)村幫人看事兒的陰陽先生,他爹就是干這個的。
我點點頭沒說話。
這事兒我也知道,前兩天還鬧的挺大的,還上了新聞。
據(jù)說是潘家的主母坐車的時候沒關(guān)好車門才被急轉(zhuǎn)彎的時候甩下了橋去,這老太太也是個點子背的,橋下前兩天才裝了防護網(wǎng),她掉下去身體剛好掛在了上邊,據(jù)說當時就身首異處,死的老慘了。
推開門,院里一片號喪的景象。
飛舞的引路錢兒撒的遍地都是,院子里的大喇叭里放著哀樂,屋子里的人哭的東倒西歪,一片哀榮。
而在屋子正中的地方擺著一口大紅棺材。
一具女尸正躺在棺材里,是潘老太。
因為被河水浸泡已經(jīng)看不出原來的模樣,但依稀能夠看出五十多歲的樣子。因為被河水浸泡過多日,又遲遲沒有下葬,潘老太的皮肉已經(jīng)腐爛,哪怕隔著老遠,我都能聞到潘老太身體腐爛的味道。
此刻,她的頭耷拉在一旁,雖然有人刻意的將其固定住,但我還是一眼看到了一道傷口將她脖子幾乎切開,腐爛的臭肉外翻了出來。
見我進屋,主家一下子就迎了上來。
一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眼袋很重,眼白布滿細密的血絲,顯然是熬夜所致。我記得他叫潘家強,是請我來的主家。
潘家強一把握住我的手,說讓我一定好好縫他娘的尸體,讓他娘平安入土。一邊說,一邊哭的稀里嘩啦,好似無比傷心。
我皺著眉盯著潘家強看了一會,張嘴想說話,可潘家強不由分的塞給了我一個大紅包。
我一捏估摸著至少有幾千塊。
我搖了搖頭,開口叫老潘家號喪的家人趕緊退下去我要幫他娘逢尸,免得耽誤了時辰。
潘家人退了下去,我這才把大門關(guān)上,恭恭敬敬的點了三根請香插在了棺材的頂頭兒。
煙氣升起,頃刻間布滿了整個房間,將棺材籠罩了進去。
我出了口氣,剛準備拿出家伙式兒扭頭瞧見黎胖子大大咧咧的坐在沙發(fā)上啃蘋果,頓時一愣。
“你不走?”
“咋的,不能見人咋的,長長見識不成啊。胖哥我早就好奇的不行,你說葉子你成天對著這么些個橫死的死人,我爹可說了,這些個人活著不是善茬,死了更邪乎。你就不怕發(fā)生點什么邪乎事兒?”黎胖子腮幫子塞的鼓鼓的,嘟囔著說道,一點不把自個兒當外人。
我抿了抿嘴,瞪了他一眼。
做我們這行,越懂才越忌諱,所以我們不想和那些臟東西沾邊。
可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的道理,再者說,我都干量尸了,害怕碰到那些個邪乎事兒?
“嘿,沒趣兒了不是,不過胖哥長這么大還從沒見到什么臟東西呢。我爹雖然撈,但從來可都不讓我碰這些玩意。我草,這死的有點慘吧。”黎胖子探頭看了一眼頭首差點分離的尸體,手里的蘋果差點沒丟了出去。
他喘了口氣,才壓低了聲音朝我靠了靠?!叭~子,有件事兒你可能不知道。前兩天這老潘家請八仙兒抬腳的時候,潘家強親自抬的棺,當時潘家村都說潘家強是大孝子?!?br />
“可我聽說,這棺材之所以落不了坑,是因為這潘家強不是真孝順?!?br />
黎胖子話里有話。
“管好你的嘴,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你要看,就別出聲,幫我抱著香爐順便看著香頭兒?!?br />
“陽間的事兒會有人處理,我們只管處理陰間的事兒?!?br />
我瞪了黎胖子一眼示意他別張嘴胡咧咧,隨即便沒再多說什么,而是拿出家伙式兒準備幫潘老太逢尸。
黎胖子的話我聽明白了。
孝子抬棺,不落葬,這事兒很不一般。
但這不關(guān)我的事。
所謂拿人錢財,替人消災。
做我們這行,不該問的從來不問。
第一章 孝子抬棺,不落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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