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一 章 抬棺出華山

    往前數(shù)幾十年，

    我們老封家的祖上也是風光過的。

    那年月，世道太亂。

    尤其是山海關(guān)以北的關(guān)中為例，可謂是群魔亂舞，妖魔鬼怪層出不窮。

    三百六十五陰人行能人異士不少，爭鋒的人更多，想要坐穩(wěn)這關(guān)內(nèi)頭一把交椅的把頭更不少，都要搏一搏那陰行魁首。

    所以，每逢農(nóng)歷七月十五，陰行齊聚.

    行當里的當家人齊聚華山，總要爭出個子丑寅卯。不過下山的時候，我爺卻是坐著轎子被抬下來的。

    整整三百六十五陰行的當家人啊。

    那幾乎是關(guān)內(nèi)跺一跺腳都要顫三顫的爺，可他們弓著身子，幾乎是一里一輪換，九人一倒班，硬生生的把我爺從華山之巔的高峰上一直抬到了山下。

    崎嶇的山路上。

    三百六十五陰人行的當家人們抬轎而下，山峰中，如同擰成了一條蜿蜒的長龍。長龍掃過，甚至連山林里刮著的風都不對勁了。

    當時我還小，記不太真切。

    但我卻依稀能記得那些抬轎子人的表情，好似刻入了我的骨子里。

    因為這些門檻子頂破天的爺，滿臉邪氣，囂張跋扈，只是他們靜靜的抬著轎子，一個個低眉順眼，有惶恐，懼怕，憎恨，可就算找遍了整張面孔也看不到任何的囂張和不滿。

    當時我就升起一股錯覺，

    就好像他們抬著的轎子上坐著的不是我爺，而是小鬼兒們在抬著閻羅王出鬼門關(guān)。

    “讓你們抬著我下山，你們是不情愿還是心里不服？我封鎮(zhèn)山早就說過，陰人行就要有陰人行的覺悟，青天白日里妖魔亂舞，是亂了世道?！?br />
    “今天我走這一趟，讓你們抬著下山，是壓你們的銳氣，這關(guān)中的天兒要放晴了，由不得你們來群魔亂舞，世道早就變了?！?br />
    像這樣的居高臨下的訓話，要是其他人敢跟這些掌握各種秘術(shù)的陰行“當家人”，必定九族不得安生！就連死了也要被滅魂釘打入天靈蓋，人皮扒了點天燈。

    但我爺可是末代的觀山太保，從明初開始就世世敕封、朝朝加冕的御用天倌，司掌民間三百六十五陰行。

    所以他們連屁也不敢放，因為他們會的我爺都會。

    但是那部由世間真仙關(guān)尹子所作的《觀山聽水術(shù)》他們連門檻都沒有摸到！

    其中可不只是像奇門遁甲、風水命理之類的雕蟲小技。

    據(jù)說真能學到入境的祖師，能將陰陽神魔二界觀入掌中，策定萬物死生，如揮臂使！

    膽敢說個不字，一道神霄五雷令，立時就摧形滅魂！

    他們只是抬眼看著我爺，這群桀驁不馴的術(shù)士們卻一個個低下頭去，不敢辯解半分。

    “我們不敢！”

    “不敢？我看你們還是沒被打疼！”

    我爺拎著旱煙袋砸吧了一口，隨即瞇著眼，挑眉道。

    “真當我們封家人藏的久了，不知道你們心里那些彎彎繞繞？八抬大轎，八人抬的才是轎子，你們九人輪換了一路，抬的那叫棺材?！?br />
    “九人抬棺出華山，你們?nèi)鲥X兒引路，這是在盼著我死啊！”

    “不過這沒什么，這天底下想要我們封家人命的不少，但能得逞的卻還沒有一個，你們愿意來，那我們接著就是?！?br />
    三教九流噤若寒蟬，敢怒不敢言。

    我爺說完，直接下了轎子。

    讓人從華山腳下的山林里砍了一棵樹，隨即拿出了看家的本事打造了一口巨大的棺材。這一口棺材，我爺用了整整一天的時間，而三百六十五陰人行的當家人們也乖乖的陪著等了一天。

    等到棺材打好，我爺把棺材杵在了華山腳下。

    “這口棺材，我今天放在這兒，這日后的華山之巔，見不得妖魔鬼怪！你們?nèi)羰怯心?，就掀開這棺材看一看?！?br />
    我爺說完，從轎子上把我抱下來，慢慢悠悠的朝著路上走。

    三百六十五行啊，這群江湖上頂牛的術(shù)士們敢怒不敢言，但卻沒人敢上前一步，去掀掉那口棺材。仿佛那玩意擺在那，就是一道天褶，無法逾越。

    后來江湖上有傳言，

    說是我爺用一口莫名其妙的棺材鎮(zhèn)住了天底下的三教九流，有人不信，畢竟，三百六十五陰人行代表著大半個江湖。

    東北馬甲，南方毛家，黃河背尸，南梁蟲蠱。

    哪一方不是聲名鵲起？

    他們之中有人打一個噴嚏，地面上都要顫一顫。

    但奇怪的是，

    面對這種說法，卻沒有任何一個行內(nèi)人出來反駁。

    也就是自打那一天起陰人行開始安分了許多，也在沒有陰人行的妖魔鬼怪膽敢在青天白日下出沒于事件，日子漸漸太平。雖然沒人提起，但立在華山腳下的那一口棺材，還是被人津津樂道，戲稱為棺山。

    我家本來也在關(guān)內(nèi)的。

    不過自打從華山回來，我爺就帶著我一路過河南，走河北，最后進了山海關(guān)，在東北的一個小山村中定居下來。

    但架不住我心里癢癢的很，

    我想知道，我爺?shù)降着Ｔ诹四睦?，為啥他一個人就能壓得住三百六十五陰人行內(nèi)的大拿們不敢開口，跟乖孫子是的把他抬下了華山。

    起碼我覺得，

    如果我爺真有頂牛的本事，總該交給我。

    可惜，這老頭兒犟的很，他愿意告訴你的事兒，你不用問也會知道。但他不想說的時候，你就算是把頭給磕破皮了，也沒卵用，說不理，就不理。

    而這老頭兒更有一個奇怪的規(guī)矩。

    就是不讓我進西屋，

    我知道，在東北這邊有奇特的風俗，那就是家家戶戶，以西為尊，西邊的屋一般是用來供奉祖先或者是用來供奉保家仙兒的。

    這天，瞅準了我爺外出的空檔，我鎖好院門，偷偷站在了西屋門前。我爺走的時候是上了三把鎖的，但我早有準備。

    等我悄悄的拿著手電筒溜進西屋想看個究竟，卻發(fā)現(xiàn)整個西屋里基本上啥也沒有。

    空屋我爺為啥不讓我進？

    我心里泛起了嘀咕，于是拿著手電筒晃悠了一圈，終于在西屋的墻角上發(fā)現(xiàn)了一個木質(zhì)的神龕，那玩意應該是我爺?shù)氖炙?，看起來造型精致?br />
    而且應該是受過香火的，因為我發(fā)現(xiàn)地上又一層煙灰。

    我心里好奇極了，在東北這邊，尤其是偏遠的山區(qū)，家家戶戶都有供奉保家仙的習俗，保佑自己一家子風調(diào)雨順。

    可這神龕的造型奇特，上邊的花紋我卻一點都不認識。

    好奇心害死貓。

    我忍不住拿手電筒饒了一下，可惜，不知道是咋的，手電筒分明我是才換的電池，可那光亮打在這木質(zhì)的神龕上，卻一點亮也沒有了。

    電池又沒電了？

    這不應該啊。

    我沒辦法，扭頭出屋就找了一根蠟燭回來，拿火柴點燃，誰知火苗剛竄起來，忽然就冒起了綠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