極具帝國風格的華麗大門虛掩著昏暗的房間,門內(nèi)干凈的地毯和各處陳列著的數(shù)幅古畫、工藝品標顯了其主人的不俗品味,不大的圓桌在一圈椅子的環(huán)繞下擺放在房間中央,而房間最不顯眼的地方擺放一座等人大小的轉(zhuǎn)生女神——余圖耳娜雕像,造型神圣而又慈祥,那由藝術(shù)家們精心雕琢的雙眼似乎注視著房間里的一切。
“我的大人,這就是事情的經(jīng)過了,我也不知道我可憐的兒子為什么會半夜跑到那種地方,請您一定要為我做主啊?!币幻蟾贡惚愕闹心昴腥苏缗R大敵般的站在原地,他幾乎是動也不敢動的等待著圓桌對面那張厚實豪華的椅子會有什么回應(yīng),而站在那張椅子旁的一名衛(wèi)兵則如同雕像一般一言不發(fā)也絲毫未動,縱使陽光從幾扇大落地窗照射進議事廳那一邊,這樣一名鐵衛(wèi)散發(fā)出的壓迫力也足以讓人心驚膽戰(zhàn)。
輕微的聲響回蕩在安靜的議事廳中,椅子慢慢轉(zhuǎn)了過來,男人更加緊張的看著椅子里的人。一頭好看的短發(fā)優(yōu)雅梳在腦后,頗具雅努斯人特點的五官雖被時間銘下幾道皺紋但依然如雕刻般俊朗,他胸前掛著的幾枚勛章也同樣耀眼,它們靜述著曾經(jīng)立下的赫赫戰(zhàn)功與‘輝煌’的屠殺成就。中年男人小心翼翼的輕咳了一聲,仿佛想要引起這位大人物的注意,而后者也終于把注意力從手上那本不薄的哲學(xué)書上轉(zhuǎn)移到桌子對面的那個大活人身上。
“親愛的朋友,對于您的長子被殺害一事我深感悲痛?!币巫永锏哪腥藢仙戏旁谧肋?,他的語氣悲痛得快要落淚“我在今早就聽說了這件慘無人道的事,當時我的心里就只有悲憤,多么好的一個小伙子啊,就這樣慘遭了奸人的毒手。請您放心,我已經(jīng)派人全力去查了,會盡快給您答復(fù)。我們一定要將他繩之以法?!庇质菐讉€政客演講時常用的手勢配合著愈發(fā)同情和惋惜的腔調(diào),總算讓圓桌對面的男人變得放松且安心了些。
“萬分感謝您!那...那么我就......”
“請您不要太過傷心,像他這樣的好人一定會被眾神喚至沒有痛苦的極樂之地,您就先回家去吧,我一定會在最短時間內(nèi)找出兇手?!笨粗@棵君榮城的搖錢樹感激得痛哭流涕,椅子上的男人又換了副表情,親切地安慰起他。隨后伸手做一個手勢,示意讓身旁的衛(wèi)兵送客。
“再次感謝您,英明的昆塔斯將軍?!敝心昴腥寺牭竭@位帝國政界的新晉紅人給了自己一個答復(fù)并且已經(jīng)下了逐客令,便知趣的行了一個不算標準的禮,跟著那尊身著鎧甲的‘雕像’離開房間并把門帶上了。隨著門扉關(guān)閉的剎那,昆塔斯臉上的和善迅速褪去,他有些煩躁地站起身在房間里踱步起來,似乎想借此來消除滿肚的厭惡。軍靴的聲音最終停在了余圖耳娜的雕像前。
“我很抱歉,讓你看了惡心的東西這么久。”昆塔斯幾乎是用著戀人間愛昵的語氣對著雕像說著話,繭子較少的左手輕輕的愛撫著雕像的臉龐,觸感冰冷而堅硬“為什么不和我說話?還在怪我嗎?”
雕像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yīng),還是那樣一如往常的靜靜待在那里,剛才還完全沉迷于其中的昆塔斯霎時卻重歸了理智?!氨?,我?guī)缀跬诉@只是你的雕像,太久未將你擁入懷中我甚至都差點忘記了你的模樣?!?br />
窗外層層鉛云開始堆積起來,雨前的陰沉取代了臨近正午時的陽光,就連這幾扇向陽的大落地窗也得不到太陽的半點施舍。雨云越聚越多,仿佛要全部壓下來毀滅整個君榮城,毀滅整個帝國,而人們也只有看著這一切發(fā)生,等著豪雨落下的一刻,等著帝國之秋慢慢的將自己包裹、吞噬。直到自己也被溶入這雨中。
“吱呀~”隨著打開門的聲音,昆塔斯從轉(zhuǎn)生女神雕像前不緊不慢的走回了椅子旁坐下,拿起了之前放下的書。
“穆勒,還有什么事嗎?”
“昆塔斯大人”方才寡言的衛(wèi)兵開口說了話“您沒必要對那種人這么客氣?!?br />
“呵呵,哪種人?混身流油滿嘴滑舌的惡心商人?”昆塔斯注目于手中的書,只用著輕描淡寫的語氣回答著穆勒“我們才告別那個美妙的戰(zhàn)場回到這座同樣惡心的城里涉足政界,正是需要那種蠢貨生意人給我們足夠的資金支持才能夠吃得開,你的意思是就靠你的大劍就能砍死我所有的敵人嗎??!?br />
“請原諒我的愚蠢,昆塔斯大人?!?br />
“好了,不需在意。我能容忍我的兄弟一切的錯誤?!崩ニ拱咽稚系臅鴰醉搸醉摰姆瑢ふ抑鴦偛趴吹降牡胤健俺藷o能?!?br />
“對了,漠嶼城的貨是不是已經(jīng)派人去取了。”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他在早些時候已經(jīng)出發(fā)了?!?br />
“是那個跛腳的小伙子吧,雖然是個行省人,但還挺能干的?!崩ニ沟椭^繼續(xù)翻著書,但語氣里聽得出有幾分贊賞的意味“他叫什么名字來著,我忘了?!?br />
“奧萊特,大人?!?br />
“姓什么?”
“沒有姓氏。”
“都已經(jīng)是快中午了嗎?!睕]了平日里奧萊特的催促,烏格今天看起來是睡了個相當舒服的覺,從被子里探出頭的烏格用余光看了眼窗外正在被雨云吞噬的太陽“又是該死的雨天。”
烏格租的屋子在君榮城里最不起眼的貧民窟,附近并沒有什么可供消費的地方,更沒有專門讓懶人果腹的餐館酒肆,畢竟貧民窟的懶人除了烏格之外大都早就被清理市政的工人草草埋在了哪個不知名的郊外。
穿上衣服的烏格拿上了兩塊肉干,一邊嚼著一邊向貧民窟與跳蚤市場的交界走去。
“求求你,放過我的孩子?!辈黄鹧圬毭窨叩牟黄鹧劢诌?,穿著破舊麻布衣服的婦人拉扯著兩名身著綠衣的男子。染成綠色的上等布料上絹繡著造型優(yōu)美考究的紋章,那是雅諾斯眾神的紋章,像精心雕琢的綠寶石一樣美麗,但在每個雅努斯國教女祭司的父母眼中那就像索命使者一樣,信奉古老諸神的雅努斯國教每過一段時間便會以搜尋女祭司的名義合法的從他們的手中奪走剛誕生的女兒,像奴隸一般圈養(yǎng)在各個神殿里,直到他們成人,但每一屆能長大成人的女祭司永遠都只有數(shù)十人,只有他媽的數(shù)十人,沒人知道其他的女嬰去哪了,沒人知道。這,就是雅努斯人世代至今信奉的國教。
他們最常去的地方便是各地的貧民窟,那里的窮鬼身上沒有一個子能奉獻給偉大的眾神,獻出那些下等人的女兒成為光榮神圣的女祭司也算是為國教、為帝國做出一點綿薄貢獻。而貧民窟的男人也會不斷隨著劫走嬰兒的國教武士們離開,成為高尚的教職人員。他們也許是想要穿上那精美的衣裳,也許是想要腰間別著各種武器耀武揚威,也許只是為了吃飽飯。
“滾開!賤民?!币幻麌涛涫亢莺輰⑺叻诘?。
“走吧,這樣的人不需要我們動手,她日后會為女兒成為女祭司而榮幸的?!绷硪幻е鴭雰旱膰涛涫坷淅涞恼f道。
“媽的,老子叫你放開。”而那名脾氣看來不太好的國教武士正狠狠踹著拉住他衣角的婦人。
烏格從一側(cè)走過,管閑事一向不是他喜歡做的事,更何況對方還是國教信徒。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了,也不是偶爾才遇到這種事,他篤信的生存之道讓他一次次對這貧民窟里司空見慣的事視而不見。但絕望母親的哀求和國教武士的咒罵這次卻讓他心煩意亂,但他繼續(xù)走著,想要聽不見那聲音,想要貫徹自己的生存之道。
“麻煩的家伙,解決了趕緊回去了。”抱著嬰兒的武士看著婦人,一臉鄙夷,他單手拔出了掛在腰間的短劍“做利落點。”
另一名武士見狀,如釋重負般把手伸向了腰帶上的武器,但空空如也,驚詫的他轉(zhuǎn)頭一看,自己的武器正插在了伙伴的背后,劍尖貫穿了胸口,噴涌的鮮血將懷中毫發(fā)未損的嬰兒洗了個熱澡,而剛才那個奇怪的路人正站在那里單手握著劍柄支撐著那具還在掙扎的尸體。
他下意識的想做出什么行動,手快速的向靴子里的匕首摸去,而烏格的速度比他快得多,制敵只需霎時,但烏格卻松開了劍柄上的手,順勢抓住了包裹著嬰兒的血襁褓。
武士的匕首拔出鞘向烏格狠狠刺去,下一秒就要刺進他的心臟,但肉體的痛楚以及眼前的黑暗卻更快的反應(yīng)到了武士的大腦,烏格的手指深深插入武士的眼眶。
他扔掉武器雙手捂住臉瘋狂的哀嚎,讓幾條街外的人都聞之心驚,而他的痛苦也會在不久后隨著匕首劃開喉嚨而結(jié)束。
兩具穿著碧綠色裹尸布的尸體橫橫躺在死寂的街道上,而這條街上每間房門和窗戶都鎖得死死的,他們誰也不想沾染上那血泊的味道。
看來自己捅了個大簍子呢,烏格心里如是想著慢悠悠的走向跳蚤市場。堆疊交錯的雨云已經(jīng)完全蓋住了陽光,看來就要下雨了。
第三章 雨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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