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風吹雨打（上）

    剛才在家里，他其實還想抗拒一陣子的，他本來想，如果他對余清婉好一點，顯得恩愛一點，余落落會不會就不再想著勾引他，他并不想這樣的，他不想對不起余清婉，對她那樣一個單純得有些愚笨的女人，這樣做，真的實在是太殘忍了，他知道，她相信他，無比的相信他。

    突然一陣心煩意亂，他猛地把車子開出去，余落落差點摔倒，白了他一眼，“你做什么呀？”

    他把車子停在人行道邊，說：“我就不再送你了，你自己打車回去吧。”

    余落落仍是笑，“你這個男人，用完了就扔，可真是負心的要命。”她說著，整個人又湊上來，“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即使你這樣對我，我卻依然要想著你，我真是犯賤?！?br />
    余落落拿起車上的包，苦笑著下了車，步雨軒又長出一口氣，說：“對不起，以后，我們，還是不要再這樣了，這樣，對婉婉，不公平?！?br />
    “這個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公平可言?！庇嗦渎淅淅涞幕厮?，“你心里真的就對我沒有一點點感情嗎？有的，對不對？”

    步雨軒擰開了頭。

    “哦，還有一件事，我忘了跟你說，”余落落說：“以后，多給清婉一點錢，不要讓她天天想回家都那么寒酸，她就給了我五百塊錢，說讓我買點東西給我叔叔阿姨，五百塊，物價飛漲，夠買什么的呀？可是，就是這五百塊，她還不敢自己拿回去，怕被你們步家人看到，我看呀，你所謂的對不起，也只是說說而已，而實際上，你們對我的妹妹并不好哦！”

    余落落輕笑著。

    “什么？你說什么？婉婉讓你拿錢回家？”步雨軒驚訝的問。

    “是呀，怎么了？喲，生氣了，看來，清婉的擔心，不是沒有道理哦，就這么點錢，你也放在心上，你們家，到底是不是有錢人呀？我看，倒是比我們這些窮酸還要摳門的很呢。”

    余落落說完，拎了包包，揚長而去。

    步雨軒想了想，調(diào)轉車頭，又回了家。

    余清婉正在哼著歌兒剪著花枝，看見步雨軒又回來了，她驚訝萬分。

    “雨軒，你怎么又回來了？又有事？落落送到了嗎？”她問。

    步雨軒走到她面前，面色陰沉的看著她。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樣?”他隱忍地說。

    “不要哪樣？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余清婉一頭霧水的問。

    “為什么要落落給你往家里帶錢？你想回娘家，完全可以自己去嘛，你想買什么東西，想帶多少錢，沒有人會說你的，你為什么要偷偷摸摸的讓落落往你的家里帶錢？”步雨軒憤怒的低吼，他并非是因為余清婉讓余落落往家里帶錢這件事本身生氣，而是為余清婉的怯懦。

    她總是這樣，怕這個怕那個的，他就是不明白的，她那個小小的腦瓜里，為什么要想那么多事？而他給她的這個家，相對于她來說，竟然是形同監(jiān)獄嗎？

    余清婉的臉唰地紅了，她囁嚅著說：“什么偷偷摸摸，我只是沒時間回去，讓落落幫我?guī)ЯT了?！?br />
    “沒有時間？你是這個家的女主人，你只要想回娘家，就回好了，誰會不讓你回呢？”步雨軒真的是要被氣瘋了。

    “女主人？”余清婉彎起嘴角笑了笑，自己的丈夫還真的會抬舉自己的老婆，她怕是連個女傭都不如吧，最其碼真正的女傭劉媽，步家人倒對她都是客客氣氣的。

    “我待會兒就要給媽媽煲美容湯了，就這么一兩個小時的空閑，哪夠我回家的?！庇嗲逋駠@息了一聲，她不想再多說些什么，有些事，是沒法給步雨軒說的。

    “你可以讓劉媽去做呀，家里不是有傭人嗎？”步雨軒倒是振振有詞的。

    余清婉再次苦笑了一下，是的，家里有傭人，可是，連她自己也想不清楚，為什么吳娟不肯用傭人，卻喜歡比用傭人還要狠的去用她，每天只要吳娟在家，便會使喚得她腳不沾地，好象看著她閑著，她心里就不舒服，不過后來她總算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不喜歡她，她認為這個兒媳配不上自己的兒子，她的兒子原本可以找到更好的，可是，因為她，再也沒有可能了，所以，她只能將一腔怨氣發(fā)在她的身上，余清婉已經(jīng)盡量在忍受著，她不想因為她搞得這個家雞飛狗跳，讓步雨軒煩惱不堪，她愛他，不想看他皺起眉頭，女人總是那么傻，會因為愛一個男人，把所有的苦楚都咽到肚子里，裝作什么事都沒有。

    自從嫁入步家，她便極少回娘家，不是不想回，而是，每次回家，每次招致吳娟的刁難和不滿，她像防賊一樣防著她，回家時總是要翻她的包，是，她的家境不好，父親早年在工地上受了傷，現(xiàn)在腰還不能干重活，全靠媽媽一人做點小買賣養(yǎng)活家人，還好有哥哥，哥哥成年了，便找到一家公司打工，做最重最苦的活，拿最高的酬勞，家境這才好一點，她也因此，可以去讀大學，可是，她家雖然窮，卻從不曾想過去偷去搶，吳娟這樣做，她一開始隱忍著，可是，后來再也忍不住，她是一個人，不是賊。

    那是她第一次和吳娟頂嘴，她說：“我是你們步家的媳婦，不是賊，便是我拿一點東西給我爸媽，那也是雨軒應該孝順的，媽媽，你沒權利這樣做！”

    吳娟聽了這話，跟火燒了屁股似的，叫了起來。

    “什么應該的？你的父母，還打算要我的兒子養(yǎng)起來嗎？看吧，露出狐貍尾巴了吧？露出你的真面目了吧？你嫁給我們家，不就是為了圖我們家的錢嗎？還在這里裝什么清高？我呸！”

    吳娟猛唾一口，唾液居然濺到了余清婉的臉上。

    余清婉陡然暴發(fā)了。

    “媽媽，你這樣說，是瞧不起你自己生出的兒子嗎？你是覺是，你的兒子，步雨軒，什么魅力都沒有？他只配用錢來吸引女人？如果你們步家沒有錢，便不會有女人喜歡他，愛他？你是這個意思嗎？”

    余清婉一般很少發(fā)怒，她有著極佳的忍耐性，可是，她實在氣壞了，整個人都顫抖起來，因而也毫不留情的回了過去。

    吳娟被這話噎得半天說不出話來，她原本就識字不多，只怕小學都沒有畢業(yè)，雖然余清婉沒有大學畢業(yè)證，可是，大學四年，她讀了三年半，若不是突然懷孕，而步家人又要求她馬上放棄學業(yè)結婚的話，她其實是家還算不錯的大學的畢業(yè)生，她在步家很少說話，可是，這并不代表這是她的性格，她原本還是很開朗的，讀大學時還參加了學校的辯論會，若真是吵架，吳娟之流，壓根就不是她的對手。

    吳娟被噎了好半天，不知拿什么話來反擊余清婉，最后使出最后一招：撒潑。

    她是撒潑的好手，自她年輕時起，便是以撒潑氣死了公婆，對付余清婉這樣的二十歲的黃毛丫頭，她是綽綽有余。

    所以，她開始對著余清婉胡罵亂罵，間或還有肢體上的一些不友善的行為，她用手一個勁的推搡著余清婉，“你是怎么跟我說話的？你還當不當我是你的婆婆？你說呀？你家人就是這樣教你的嗎？”她尖叫著，尖叫聲刺激著余清婉的耳膜，“我看呀，你的爸媽一定也是跟你一樣的不要臉，拿自己婆家的錢當自己的錢，你還真沒把自己當外人是不是？、”

    余清婉自己可以受些委曲，可是，她不能忍受別人來罵自己的父母，她的父母何辜？她盛怒之下，牙也尖了，口也利了，嘴也刻薄了。

    “不要臉的人是有，今年還特別的多，你是我的婆婆，我已經(jīng)對你非常尊敬了，最其碼，要比你對你的婆婆，雨軒的爺爺奶奶尊敬的多，不要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是怎么死的？媽媽你心里最清楚，你天黑的時候沒事想一想，不是你有錢了便可以隨心所欲的欺負別人，也不是你有錢了，你便可以把你以前的種種不堪抹去，自此做個高尚的上等人，爺爺奶奶他們永遠都在天上看著你，永遠都會看著你，他們永遠都在看著你！”

    說到最后，因為憤怒，余清婉的話儼然帶了幾分鬼氣森森，也許是因為心里真的有鬼，吳娟突然尖叫一聲捂住了耳朵，“你胡說，你給我住嘴，你都胡說些什么？”

    她啪地打了余清婉一巴掌，余清婉被那一巴掌打得完全愣住了，長那么大，她的父母從來沒動過她一根指頭，可是，自從嫁入步家，一天到晚聽到的竟是吳娟的冷嘲熱諷，她真的受夠了。

    她想也不想，一巴掌立馬還回去，吳娟不敢置信的看著她，不明白一向溫順的小綿羊怎么忽然變了，然而就在這時，誰都沒有注意到，門開了，門外站著步家的另外兩個成員，步嫣和步正宇。

    他們都看到了余清婉打吳娟的那一幕，但是，沒有人看到之前的情形是怎樣的，所以，他們都一起怒視余清婉，吳娟這時將撒潑的功夫發(fā)揮到極致，她開始擂胸拍地，長聲痛哭。

    “我這都做的什么孽呀，我娶個媳婦來家來打我呀，雨軒呀，你這個不孝之子呀，媽怎么說的，媽就說這個女人心狠，你總是不肯聽媽的話，這可怎么辦呀！”她邊哭邊扒住了自己老公和女兒的腿，裝可憐說：“把這個讓給她吧，我們出去住，好不好？我可不想哪一天被她打死了?！闭f完，又痛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