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總有一天

    算了，如果她走了，自己就買最近的一趟車追過去吧。這個丫頭，表面看上去什么都懂，其實就愛鉆牛角尖，粗枝大葉還路癡，自己跑上海不被人賣了才怪。

    想著想著，秦一凡不自覺得笑了起來。

    離火車站越近車堵得越厲害，在還有四個路口之遙的時候，秦一凡終于坐不住了，推開車門開始猛跑。

    到了車站候車廳，人沒有想象中那么多，顧不得自己的狼狽模樣，開始尋找張小沫的蹤跡。

    猛然聽到有人喊秦一凡的名字，回頭看見了那個死丫頭一臉的壞笑。難不成她猜到了我會來這里？哎……

    張小沫主動要求去買票，秦一凡終于得空歇歇了。

    看著熙來攘往的人，秦一凡突然愣了一下，自己前半個小時還在家里床上熟睡，現(xiàn)在卻到了火車站候車大廳而且再過二十來個小時之后，就可能到了上海那個繁華的但是自己也從未踏足過的城市？只因為一個女孩的一條短信？顯然，還沒來得及思考的時候，這一切就已經發(fā)生了，而且是秦一凡的潛意識對這所有的一切做出了反應。

    開機，十幾個未接來電。

    回撥，等待應答。

    “你個臭小子，大中午的那么著急的跑出去干嘛？嚇得你老媽心臟病都要犯了……”果然，劈頭蓋臉的一段數(shù)落。

    “好了，媽，我出去玩幾天，和同學一起，你就不用擔心了，跟我爸說一聲啊?！?br />
    “去哪?。吭趺醋叩倪@么急?。亢驼l一起??？去幾天啊？錢夠不夠??？……”

    “啊…媽，我這太吵了，先掛了……”一個掛斷鍵，把一個母親的嘮叨和掛心都切斷了。

    抬頭迎上了張小沫似笑非笑的臉。

    “沒買到一個車廂的，等上了車再換吧，下鋪，應該好換吧?！?br />
    “哦?！?br />
    “我說，你就這形象出來了？真給咱中學丟臉?！?br />
    “得了吧，你以為你形象好啊，跟白骨精似的，慘瘦慘白！”

    “你剛起床吧？離檢票應該還有半個多小時，找點東西吃去吧?！?br />
    “走吧，順便說說你這離家出走的計劃?！?br />
    兩個人先去超市買了些吃的用的，又去快餐店吃了點東西。差不多把時間消耗掉了，就回候車室準備檢票了。

    兩個人，時間過得果然快些。

    上車后，秦一凡幫張小沫放好行李，就開始和上層的中年大叔搭訕，連哄帶騙的把人家趕到了另外一節(jié)車廂。

    “怎么以前我沒發(fā)現(xiàn)你口才這么好呢？”張小沫調侃道。

    “以前不是為了偉大的高考事業(yè)把其他特長都抹殺掉了么，又不像你那么有魄力，整天上課下課都是小說不離手?！?br />
    “咦？原來上學的時候你就注意過我啊，我有這么大魅力么？”張小沫一臉壞笑。

    “少臭P了。你看小說那點事誰不知道啊，據(jù)說班主任沒收你的書比他自己家的藏書都多。”

    “還說呢，他給我弄丟了好多本，畢業(yè)的時候也就給了我三分之二……”

    時間在兩個人慢慢的貧嘴中一點點流逝。

    晚上，狹小的臥鋪，秦一凡睡在張小沫上面一層，聽著張小沫在下面翻來覆去的睡不踏實。

    于是掏出手機。

    “睡不著？想家了？”

    一陣怪異的鈴聲――《憤怒的小鳥》里小鳥開始攻擊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里顯得格外突兀，引發(fā)一陣騷動，周圍的人借以各種聲響表達不滿的情緒。

    張小沫趕緊把手機調成靜音，而上面?zhèn)鱽砬匾环部桃鈮旱偷耐敌β暋?br />
    “想死啊，我換了枕頭就睡不著。”張小沫回復秦一凡的短信。

    “那你豈不是走到哪都要帶枕頭？”

    “是啊，在行李箱呢，但是這個鋪太臟了，舍不得污染它?！?br />
    “畢業(yè)旅行時你沒帶啊?！?br />
    “那個時候也沒怎么睡覺好吧？每天玩到凌晨兩點多……”

    “那看來你今天還是不累啊?！?br />
    “你困了么？沒困的話下來陪我聽音樂吧”

    “你都這么說了，我敢困么……”

    秦一凡躡手躡腳的爬了下來，坐在張小沫旁邊。張小沫分了一個耳機給秦一凡，為了不吵到其他人，他們還是用手機互發(fā)短信聊天。

    一來一往中，張小沫終于睡著了。頭靠在秦一凡的肩膀上，就像前段時間，他們去S市旅行回來的途中一樣。

    秦一凡等張小沫睡實之后，起身把她放平，輕輕地蓋上衣服。自己又小心翼翼的爬到上層，過于狹窄的床板，連翻個身都困難，更何況，他又怕驚醒下鋪的張小沫。秦一凡這才發(fā)現(xiàn)，原來睡覺也能變成一件這么痛苦的事情。

    幸好沒幾個小時天就亮了，隨著周圍人們的起身，張小沫和秦一凡也睡醒了。

    火車上的時光好像被施了咒語，變得格外漫長。

    張小沫耐不住無聊，拉著秦一凡陪她玩小蜜蜂。

    秦一凡起先死活不肯，“這么幼稚，能不能換點別的玩？”

    張小沫不同意，她真的很好奇這個大男孩幼稚起來什么樣，“不行！就玩小蜜蜂，輸?shù)娜吮粡楅T頭?！?br />
    “玩石頭剪子布行不行？”

    “不行，一定要兩只小蜜蜂！”

    ……

    在張小沫軟磨硬泡下，秦一凡終于繳械投降了，一個近一米八的大個子男生，在眾人看熱鬧的眼光下陪著一個“小妹妹”玩著“兩只小蜜蜂啊，飛到花叢中啊，左飛飛，右飛飛，飛啊……”

    “不行，你力氣太大了，我不讓你彈”張小沫連續(xù)輸了三次之后，開始耍賴了。

    “你鬧著要玩的，不許先說不玩！”

    “好吧，一凡哥哥，你快說咱們不玩了?！?br />
    “……不行！就算不玩了也得讓我把這次的彈了！”

    “不行不行，我額頭已經被你彈紅了，不許欺負人……”

    “我哪里欺負你了……”

    “你哪里都欺負了！”

    吵吵鬧鬧的，兩個人都累了。最后還是秦一凡放棄了，這個臭丫頭，真拿你沒辦法，這樣想著，他的嘴角又不自覺得上揚了。

    張小沫笑得倒在床上，眼角溢出了眼淚。有時候，如果有個人肯陪你一起做世上最最無聊的事，那么也就不覺得無聊了吧？

    原本是很愉快的心情，不知為何，張小沫的心里竟涌出了一抹苦澀。

    人們是先嘴角上揚才覺得歡喜還是先開心才會微笑？

    人們是先流出眼淚再難過還是先痛苦眼淚才會接踵而至？

    如果此時張小沫的心酸是因之前大笑逼出的眼淚連帶引起的，那么看來，人體的微小變化是能夠影響情緒感受的。

    不管因果怎樣，物極必反這個道理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很多人在盛大的狂歡之后，才更覺得一個人的落寞。

    而張小沫此刻的情緒就那么驟然地低落了下來。

    秦一凡察覺到張小沫的不對勁，湊了過來，問：“怎么了？”

    張小沫對他笑了笑，說：“想到我爸媽了。”

    秦一凡一下愣住了，不知該說些什么勸慰的話，畢竟，有些事情沒落到自己頭上，說出來的所有話，在聽到的人耳朵里，都像是風涼話。

    畢竟感同身受這句話，不過是種自作聰明的體貼。再怎么感受，沒親身經歷過，就沒有發(fā)言權。更何況，即使親身經歷過，也未必能體會的到。

    人生就是這樣，酸甜苦辣，只能留著自己消化。

    秦一凡想了想，說道：“張小沫，我知道你不是一個需要別人告訴你應該怎么做的人。但是，我想讓你知道，我就在這里，你想說什么，我都會聽著，你想哭想出氣，我也就在這節(jié)火車里，想躲也沒處躲?！?br />
    張小沫突然很認真地看著秦一凡，說：“秦一凡，真的謝謝你，謝謝你收到我短信就那么不管不顧的跑來找我，如果沒有你，在火車上的這二十來個小時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過。

    我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堅強，我以為我離開了就可以不受影響，但是我錯了。

    我知道爸爸媽媽有他們自己的想法，他們這么風平浪靜的離婚我不能理解，真的不能理解，從小到大，有多少人羨慕我有一個美滿幸福的家庭，可是為什么就那么一夜之間，就全都變了呢？

    你不知道，我爸媽從來沒有吵過架，他們有什么事都會跟對方說，即使在我出門前，如果沒人提醒我他們離婚了，我都察覺不到他們之間有什么不一樣。

    如果他們像別的父母那樣，每天除了打就是罵，我會覺得他們離婚很正常，可是現(xiàn)在，他們顛覆了我對愛情對婚姻甚至是對幸福的定義，我甚至懷疑自己，我曾經有過的，或者現(xiàn)在擁有的是不是真的是屬于我的。又或者，我的生活只是我一廂情愿的認為的美滿，而這一切的操縱者正躲在暗處偷笑我的愚蠢

    秦一凡，我到現(xiàn)在都無法徹底接受這個事實，所以我逃開了。因為我知道，不管我接受不接受，事情已經這樣子發(fā)生了，不會因為我的態(tài)度有什么不一樣。

    但是，這不代表我甘心這樣?！?br />
    秦一凡一直認真的聽著張小沫的話，“總有一天，他們會告訴你真相的。也許現(xiàn)在，他們覺得你還不能理解，又或者他們有什么難言之隱?？傊?，你要相信，他們對你的好，對你的愛，都是真的，這個世上再沒有誰是比他們更愛你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