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泥鰍小六

    ?那人剛從水中濕淋淋的上來，卻聽司空城叫了一聲：“來人！”

    那人卻不敢稍有遲疑，雙足一頓，躍起差不多兩丈，右手一搭墻頭，借

    力上升，又是一縱身，上到房頂，過到走廊中，見只差自己一個(gè)，忙不作聲

    走了進(jìn)去。

    司空城見人都到了，這才咳了一聲，眼光閃動(dòng)卻沒有說話，自然他手下

    的人也不敢說話，只是等他開口。

    ?過了好久，司空城這才從思考中出來，卻誰都想不到他居然說的是：“

    都回去睡覺，過幾天到濟(jì)南我找巡撫大人找?guī)讉€(gè)娘們讓你們好好休息一下。

    ”

    眾人目瞪嘴巴呆，想不通他這是做什么，終于誰都不敢問。

    在半夜時(shí)分，司空城居然去外面街上找了條野狗用拳頭打死了，再回到

    店中也不叫人開門徑從墻頭躍入，把狗扔在地上，大聲叫了起來：“小二，

    小二！”

    小二在夢(mèng)中醒來，本能地便應(yīng)道：“來了！大爺你有什么事？”

    他手忙腳亂地穿好衣服，走出來，卻見司空城笑盈盈地看著他，說道：

    “大爺我在外面找了點(diǎn)吃的，你給我弄一下，煮好了給我送到房中來?！?br />
    說完他頭都不轉(zhuǎn)地向自己樓上的房間走去。

    小二呆了一呆，終于沒有說話，想一想，俯身從地上提起死狗走向廚中

    收拾去了。

    其實(shí)司空城的手下人一個(gè)都沒有睡著，聽見他出去回來，卻沒有人敢出

    聲。過了大半個(gè)時(shí)辰，才聽得司空城在房中哧啦哧啦地吃著狗肉，想到一個(gè)

    堂堂神機(jī)營總管還居然半夜自己出去偷別人的狗來吃，無不匪夷所思。

    他們更想不到平時(shí)吃得山珍海味都發(fā)煩的都指揮大人不但偷吃狗肉，在

    房中還吃得直是咂嘴。

    ?司空城不但吃得咂嘴，還大聲地叫起好來：“真是不錯(cuò)，想不到這狗肉

    居然有這么好吃?！比徊慌氯寺犃诵υ挕?br />
    司空城雖是笑著，但是沒有一個(gè)手下衛(wèi)士敢干出聲。誰都瞧得出他笑臉

    下極深的殺機(jī)，無論是什么人冒失地有半點(diǎn)響動(dòng)，那就真是笨得連孔夫子他

    老人家都不會(huì)從棺材里面跳出來給他念經(jīng)超度的――這倒不是夫子他老人家

    不慈悲，只是孔夫子若是剃光了頭，豈非后來的門人學(xué)徒弟子都要拿了梵文

    經(jīng)書念得狗屁不通了么？

    直到雞鳴，司空手中的那條狗腿仍是在手中紋絲不動(dòng)，仿佛是他自己同

    那手中的肉都不過是一尊雕像。他的眉頭皺得很緊，眼只是一條線張開，似

    是盯著頭頂上屋瓦外的黑天，又卻是什么都沒有瞧。

    終于他房中燃燭到了盡頭，火光晃了幾晃，熄了。

    司空城卻在燭光滅盡的同時(shí)，輕輕地嘆了口氣。

    司空城站起來，放下手中汁湯油脂的已成了凍的狗肉。

    ?

    ?

    ?

    直到第三天，屠百城才敢從深林中出來，他叫人打著暗號(hào)，招集手下的

    嘍兵。

    到了次日將及中午手下的人集齊了大半，一個(gè)個(gè)都似是被活鬼追得鬼慌

    鬼忙的活鬼。全都是餓得心慌卻又怕得要命，卻全都不敢出頭，怕極了撞上

    官兵，他們平日間打劫，何曾吃過這等苦頭？不想這一回遇上了硬對(duì)頭，上

    手不到片時(shí)，給人家便殺了好幾百人，生平只是順風(fēng)順?biāo)捻槷?dāng)?shù)慕偃说倪@

    些山賊根本就不曾見過這樣的廝殺場(chǎng)面，一驚之下，幾日里只能藏身在草木

    之中，還不住地發(fā)著擅。一聽到了本山的暗令，心中都明白這是風(fēng)聲過了，

    人各躲的遠(yuǎn)近不同，最遠(yuǎn)的都跑出了百來里地，但這些人本就是給逼得落草

    的，只有做賊一條路可人維生，總算是屠百城這人平日對(duì)手下的人還不是太

    壞，能來的都來了，這卻也有些司空城一路的功勞，本有少許的人想要投奔

    別的山寨的，卻方圓三四百里的強(qiáng)人全給他們殺了，這才是真的走投無路，

    甚至還有些別的山寨的人這幾天到了亂石山。

    屠百城有些放心了，卻還不敢貿(mào)然回自己的山寨，怕有官兵埋伏，只是

    派了人去查，自己則同了眾人在一個(gè)極大的洞的中等候。

    ?屠百城一臉的殺氣，洞中也靜得出奇，沒有人敢再在他觸了這樣的霉頭

    之后亂說一個(gè)字。草根樹皮和著一些打到的小野獸，這些人總算不用再餓。

    終于，屠百城說話了：“他娘的，老子這回吃了這樣的大苦頭，居然花

    老七都給人殺了，錦衣衛(wèi)的那些王八蛋，你們可給大爺記住了，我們一定要

    報(bào)仇，現(xiàn)在你們給老子出主意，誰有好法子殺那些狗雜種，說出來，老子要

    聽。”

    屠百城武功之高，直比司空城不差半點(diǎn)，頭腦卻是簡(jiǎn)單之至，這次看上

    商千刀，都是死了的花老七出的主意，花老七本是一個(gè)落第秀才，有點(diǎn)小本

    事，居然就做了亂石山的智囊，石頭寨的人一向運(yùn)氣不壞就算花老七的計(jì)劃

    中有破綻但是根本沒有人想到像屠百城這樣的大高手居然會(huì)做強(qiáng)盜，每次都

    是得了手，但這次司空城殺了花老七，眾人就如一下成了沒眼的瞎子一般，

    再?zèng)]有人可拿主意，一時(shí)手足無措。

    屠百城突地向身側(cè)的小盜喝了聲：“刀來！”

    那小盜連忙捧上了金刀。

    屠百城向眾人環(huán)視了一周：“大爺先說明了，誰他媽的要是敢不跟那姓

    劉的姓司空的一幫王八蛋對(duì)著干，老子就是一刀，你們有不想做的給老子站

    出來，老子送他上路，有人么？”

    這人這話真是問得草包之極，卻沒有人敢笑，更沒有人敢站出來。

    卻見他但右手抓過刀把，左手無名指和小指伸在一塊面前的石上，閉了

    眼沉喝一聲，刀光展起，只聽輕輕一聲“哧”，兩個(gè)手指落在地上，眾人驚

    得呆了，洞中更顯其靜，只見他痛得臉色蒼白，兩個(gè)斷了的手指卻在地上繃

    彈著。

    “就跟老爺?shù)倪@手指一個(gè)樣?！?br />
    眾人見他以自己來定規(guī)立法，無不懔然。還有些人早嚇得發(fā)擅，口半張

    了硬是合不上。

    屠百城把左手放入了一個(gè)酒壇中，面目抽搐猙獰，在火光中極是可怕，

    只有地上彈跳的斷指還在動(dòng)，點(diǎn)點(diǎn)血跡從刀口滴出，許久才終于靜了下來。

    屠百城看著斷指，眼中如要冒火：“他娘的你們都啞了么？給老子放個(gè)

    屁好不好？”

    ?

    ?還是沒有人敢動(dòng)，屠百城瞪眼看了半天，卻一下子笑了：“王八蛋，全

    都給老子不說話了是不？曹三，你給老子說！”

    眾人的眼光全轉(zhuǎn)到的曹三的臉上，都盼他說話解開這靜得怕人的氣氛。

    曹三怔了怔：“我，我我小人我沒有什么好說的，大王?！?br />
    ?“你敢不說老子把你剁成肉醬。”剛才還盡是笑意的臉上又陡地沉了下

    來，屠百城眼盯著自己斷下的手指。

    曹三吃了一驚，想了想：“是，小人說就是了。小人以為還不如咱們另

    立山頭，棄了亂石山的山寨，先避一避風(fēng)頭才是，說不定官兵就要來了。”

    屠百城聽了這話一怔：“?。抗俦?？”臉色一變，“不錯(cuò)，說不定這些

    孫子還真要調(diào)兵了，奶奶的，老子怕了官兵么？”

    ?一個(gè)叫武短路的小賊立時(shí)大聲道：“三哥，你想想我們大王是何等厲害

    ，就這附近府縣那些草包，聽要聽了我們要去借糧便嚇得尿褲子，還敢到老

    虎頭上找死，就只小弟的這把刀，前年也砍倒了四個(gè)，就那貨色只在城里嚇

    嚇老百姓罷了，到這里來能做個(gè)鳥！”

    另一個(gè)跟著和聲：“正是，我們殺不過神機(jī)營的人，就殺不了那些混蛋

    ？”

    ?這些人再笨也知道若只是應(yīng)屠百城的話，遲早有人要給他用來開刀，盡

    都瞎扯開了，轉(zhuǎn)移他的注意力。

    “那是。不如我們殺到平原縣去，那里的那個(gè)月明樓的娘們真是漂亮，

    給大王搶了來壓壓驚。媽的，那個(gè)小玉姑娘的奶奶真他媽的軟，你看那臉就

    他媽跟個(gè)天仙似的，要是老子能抱了她睡一覺也就不白活了這一世?！?br />
    “你個(gè)王八蛋不想活了？那小玉給大王做了我們的壓寨夫人那才好哪，

    你奶奶的，老子把你的那話兒給割了讓你做劉謹(jǐn)?shù)挠H兒子去！還想小玉！”

    屠百城聽了這些人胡說八道，先是臉上現(xiàn)出了殺意，可聽著聽著，居然

    也跟著笑了，一任這些臭雞蛋爛鴨蛋烏龜?shù)巴醢说岸傥宀莅康皝y糟糟的

    吵得狗屁不通。眼見這些人居然吵吵著吹胡子瞪眼居然要?jiǎng)悠鹑^了這才笑

    著罵了一句：“娘的，你們有完沒完！給老子住口。吵你媽個(gè)鳥！”

    終于還是屠百城這人真是混蛋，居然放了天大的事不去商議，只給手下

    眾人一陣馬屁，便哄得不知道天上的太陽是圓的了，直到了早上，花老八忍

    不住喝了一聲：“你奶奶的，全都胡說什么？老爺們中了鷹爪孫的妙計(jì)，七

    哥都他娘的完了蛋了，不想了正事，是想等了錦衣衛(wèi)的大人們殺回馬槍么？

    ”

    屠百城猛地一驚：“不錯(cuò)，你們這些龜孫子，真他媽的是找死，”話說

    了一半，又轉(zhuǎn)得奇突之極，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他身子撲飛左手直出，一拳打

    在一個(gè)眇了眼的半老強(qiáng)盜的頭上，那人飛出七尺開外，波一聲，一聲沒出頭

    猛撞在石壁上腦漿飛濺立時(shí)死了。

    眾人驚得呆了，發(fā)聲喊想要散開，卻又一下回過神來，無人敢動(dòng)。

    “給老子，大爺?shù)娜^是吃素了么？想給老子瞎攪，去你們他娘的蛋！

    ！”

    眾人噤若寒蟬，卻好這時(shí)從外跑了兩個(gè)人進(jìn)來，一個(gè)是屠百城差了去看

    石頭寨情形的大跛子，另一個(gè)是出去踩盤子的泥鰍小六。

    屠百城有些意外，問：“小六，你是怎的碰上跛子的？”

    “回大王的話，小人是回山寨時(shí)見了孫大哥才知道這幾天的事的，這就

    來了?！闭f了話，泥鰍小六樣子極是詭秘地道：“大王，小人在江湖上聽得

    一注大財(cái)，這回咱們不能錯(cuò)過了！”

    屠百城問：“你說什么？是哪條道上的？”

    那泥鰍小六內(nèi)見所有的人都瞧了自己，有些得意，故意放得聲音小了：

    “小人聽得那個(gè)死鬼萬寒冰的徒弟賈充保了十萬兩銀子上北京，帶的人都不

    怎樣，這一票大王你老人家只要一出手，定然信手拈來絕不費(fèi)事?！?br />
    屠百城眼中放光：“好小子，真有你個(gè)王八蛋的，知道是哪個(gè)主的么？

    ”

    “這個(gè)小人不清楚，小人還去到萬家鏢局外去探了一回，局子的人口風(fēng)

    極緊，再探不出什么來。不過好像他們是要有心避開大王爺你老人家，這些

    孫子，真是一聽到你的名字就他媽的要尿褲子了，卻想不到還是給小人查了

    出來，真是他們運(yùn)氣不好?？墒虑橛行┵M(fèi)事的就在于我們不知道他們要走哪

    條路?！?br />
    屠百城想了想，回到桌前：“他娘的，牛背上摔跤，馬背上翻騷，吃了

    大虧不找人出出氣老子怎么受得了，算是那小賊倒霉了罷！你再去查，給老

    子機(jī)靈點(diǎn)。”

    武短路見泥鰍小六要走出洞口了道：“六哥，你最好打聽清楚了，這一

    路上點(diǎn)子都有哪些，扎手么？還有就是最好弄明白是哪個(gè)主的貨，不要又是

    剖月神刀來了，他媽的小弟我差一點(diǎn)就掛在那狗入的鷹爪的斧頭下了，想起

    來現(xiàn)在我都心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