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住店的“基佬”

    太原城里店鋪鱗次櫛比，各種小販各種店家的叫賣聲此起彼伏，擁擠的人流昭示出這個城市的繁榮。

    一切都那么美好，除了某個不怎么和諧的身影。

    一個略顯纖細的身軀被包裹在一塊如同裹腳布一般的不明布料中?；野椎摹肮_布”以一種非常異域的形態(tài)繞在那人的上，蓋住頭發(fā)以及鼻子以下的半張臉，只出了一雙黑白分明的靈動如水的黑眸。

    “喂，姑娘，讓讓。你擋在這里我還怎么做生意啊?！?br />
    賣包子的老板終于不住那人站在自己攤子前面，抱住自己擺攤的包子車上的柱子，形跡可疑地神神叨叨著什么“不能被發(fā)現(xiàn)”“花擦，這貨居然經(jīng)過！”“別看！尼瑪啊看什么看！”“哼，算你識相不敢進去?！敝T如此類的話。

    本來顧客聞著自己攤子上傳出的香味，還想過來買幾個填補填補肚子的空缺，滿足一下的，可還沒走近，遠遠看到自己攤子前面這個形跡可疑的人，就趕緊掉頭離開了。

    叔叔可以嬸嬸都不可以！

    賣包子的老板在第七個掉頭離開的顧客轉(zhuǎn)身之后，終于爆發(fā)了小宇宙，用盡他平時叫賣的力氣，把趕人的話吼了出來。

    那人這才悠悠地停住了嘴上的叨咕，又悠悠地轉(zhuǎn)過頭來，黑白分明的瞳仁對上賣包子老板的眼。

    賣包子的老板瞬間感覺有點難以自持，這是怎么樣的一雙眼啊。

    眼角微微上挑，瞳仁的顏有點近似于琥珀，淡淡的有些透明的波瀾在眼睛這小小的一方中蕩漾，就這么一雙眼睛，竟能讓人能有一種如同滿天煙花齊放的炫目。

    賣包子的老板不僅咕咚咽了口口水。

    這種口干舌燥的感覺是鬧哪樣啊，叔也是有家室的人啊，大不了送你幾個肉包啊，不帶塞菜的全是肉啊，給你給你都給你啊。

    只是姑娘，您能先滾開一點嗎，別擋了我生意還讓我看你一眼就像啊，還只是一雙眼睛啊。

    那形跡可疑的人從“裹腳布”的側(cè)邊伸出一只手，把頭上的布掀開，出發(fā)髻，臉上的遮擋也隨之去了，出那人的真實面目。

    頭上黑亮的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梳成了一個成年男子的發(fā)髻，瓊鼻秀挺，薄薄的如同了清晨水的月季花瓣，一雙桃花眼微微上挑，微微一彎間如同攪碎了一湖的秋水，碧波蕩漾。

    這，這不正是周芷嗎？

    只見周芷三下五除二就把身上的“裹腳布”卸了下來，轉(zhuǎn)過頭向賣包子的老板，緩緩道：“你哪只眼睛看到是姑娘了？你家姑娘這樣，這樣，這樣??？”

    周芷的手先后往梳成男子髻的頭上，脖頸上的“喉結(jié)”以及薄上方的小八字胡須一指，一雙媚人的桃花眼緊盯著賣包子的老板，還特地把聲音裝粗了。

    賣包子的老板被周芷惑人的狐貍眼一晃，腦子有點發(fā)虛，轉(zhuǎn)念想起自己家中八十歲的老母，嗷嗷待哺的閨女，體弱的妻子，這才穩(wěn)了穩(wěn)，說道：“可你的確擋了我的道兒，我還要做生意呢。姑……”

    周芷眼睛一瞪，賣包子的老板急忙改口：“……公子！”

    周芷心滿意足地點點頭，輕哼一聲，向前邁開了步子打算繼續(xù)跟著秦朗往前走。

    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兀自打開包子攤上的蒸籠，撿了兩個白白胖胖的包子出來，一手拿著兩個，啊嗚一下咬了一口其中一個。

    “味道還不錯，很香嘛，再接再厲。喏，這是給你的。”

    周芷從隨身的包裹里拿出了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了賣包子的老板。

    賣包子的老板把銀票接過，看了看面值，手有些抖：“爺……爺，我這找不開呀?！?br />
    周芷嘴里有包子，含含糊糊地說道：“少攀關(guān)系啊，誰是你爺爺，錢沒讓你找?！?br />
    “那……”賣包子的老板手里拿著銀票，小心肝兒有點七上八下。

    “廢話，都給你，找什么找。”周芷說道。

    這下可好，賣包子的老板可是啊只是手抖了，順帶連嗓子也抖了起來：“這……這……”

    “這什么這，說給你就給你。”周芷翻了個白眼。

    “這兩個包子不值這么多錢，公子你拿回去吧?！辟u包子的老板廢了老大勁兒才了一口口水，說道。

    “拿著吧，這錢不是給你的，本姑……本公子是給親和夫人的?！敝苘撇铧c餡兒，急忙改口。

    “我老娘和我媳婦兒？公子這是什么意思啊？”賣包子的老板遞回去銀票周芷又不收，還語出驚人，得這賣包子的老板也是一頭霧水。

    周芷眼見秦朗就要拐彎走向另一條街，消失在自己的視線之中，也沒有了耐心：“錢是給親看病的，我認識你爹，行不行。走了啊，我再拿一個?！?br />
    周芷在蒸籠里又拿了一個白白胖胖的包子，急忙向前追去，想要跟上秦朗。

    “哎，公子。那我不對啊。我老爹死了五年了！”賣包子的老板在身后呼喊道。

    “沒死的時候我認識的你有意見？”周芷頭也不回。

    “哦……這樣……”賣包子的老板想了一下，忽然又覺得哪里不對勁兒，繼續(xù)叫道：“哎，那也不對啊，我老爹死的時候已經(jīng)七十五了！”

    周芷的聲音消失在了拐角處：“忘年交行不行？”

    賣包子的老板握著銀票，他敢確定這銀票沒問題，本來還有些猶豫，可是一想到家里舊疾身的老母以及體弱多病的妻子，把錢往衣襟一塞，望著周芷離開的轉(zhuǎn)角，暗道不管周芷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他家中老娘和妻子的醫(yī)藥費有了著落了，世上還是好人多。

    想著，賣包子的老板眼角冒出一點晶瑩。

    不過，姑娘，您確定您是位公子嗎……小八字胡都很假的說……

    周芷跑得狠了，差點沒剎住腳越過了秦朗，一個急剎車，又差點摔了個趔趄。

    最后周芷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妙不可言的姿態(tài)剎住了車……

    秦朗看著客棧上方掛著的一個大大的扁額，上面寫著大大的幾個字：“云來客往”。旁邊著一個更大的豎著的扁額，扁額的四周雕刻著精美極致的刻花雕飾，上書：客歸來。

    這個客歸來客棧是太原城，乃至整個唐朝最好的連鎖客棧。

    這個客棧表面上的老板是個江浙一帶的普通富賈，但是自從這個客棧開始經(jīng)營，一直到這個客棧在唐朝的各個大小都城入駐，生意做大，名頭做響。

    這個客棧一直可以說是一帆風順。

    人們經(jīng)常說的樹大招風必折之的現(xiàn)象一點也沒有出現(xiàn)在客歸來上面過。

    所以有人猜測，這個客歸來的老板并不是真正的老板，而是個皇親國戚所縱的“賺外快”的工具。

    這個猜測當然對于普通人來說并沒有什么太大的影響，只要服務(wù)好，管他老板是誰？

    客歸來分為很多種套房，好到天字一號上等房，稍微差點的也有中等房，還有通鋪，應(yīng)有盡有。

    秦朗上回進京趕考，住的也是客歸來，只不過經(jīng)費不足，秦朗住的僅僅是通鋪，幾十個貧困卻有著金榜題名夢想的學子一起擠在一張通鋪上。

    令人感到慶幸的是，客歸來的服務(wù)態(tài)度極其的好，沒有因為是通鋪就怠慢了態(tài)度。

    所以秦朗這次進京，住的仍舊是客歸來。

    “爺，進去吧?！币粋€身材魁梧的壯漢對秦朗畢恭畢敬地說道。

    秦朗略一點頭，大踏步走進了客歸來。

    宣旨的宮人把圣旨宣讀了之后就趕往了下一站，留下了四個大內(nèi)高手護送秦朗進京入職。

    周芷鬼頭鬼尾地從客歸來的門旁探出一個頭，眼看著秦朗在柜臺辦理了入房的手續(xù)，她輕呼一口氣，暗道：嘿嘿，姑總算趕上了！

    忽然，秦朗身邊的大內(nèi)高手像是察覺到了什么，警覺的猛一回頭，一雙厲眸在剛才周芷探出頭的地方掃視了一會兒，像是想要把門都一個大洞。

    “怎么了，上官護衛(wèi)？”秦朗問道。

    確認沒有異常之后，那個大內(nèi)高手才把目光收了回去，跟著秦朗上樓：“沒什么，狀元爺回房歇息吧?！?br />
    秦朗點了點頭，繼續(xù)上樓：“上官護衛(wèi)也累了吧，一路上舟車勞頓，你們幾位也先去歇著吧。”

    “是?！鄙瞎侪h(huán)一張俊臉緊繃，公事公辦地回答道。

    “呼，好險……好險……”

    周芷背靠著門，用手猛拍了好幾下自己的口壓驚。

    豎起狐貍耳朵聽到秦朗一行幾個人已經(jīng)上了樓，這才又探出半個頭，出一雙黑溜溜的靈動大眼睛。

    “姑娘，打尖呢還是住店呢？”

    在一邊看了好久的小二終于不住了，對著探出半個腦袋的周芷出聲試探地問道。

    周芷被小二的突然出聲嚇了一跳，環(huán)顧一下店里，確認秦朗已經(jīng)回房了之后，氣昂昂地走進了客歸來：“爺要住店。”

    小二把白包布往肩膀上一搭，朗聲道：“這位爺，住店這邊兒請！”

    周芷跟著小二往柜臺走去，本來在敲著算盤的掌柜看到周芷，一下子臉上就笑開了花：“住店吶您？”

    周芷從包裹褡鏈里拿出一錠銀子，在掌柜的眼前晃了晃：“給我來個上等房?！?br />
    掌柜的笑呵呵地接過銀子，拿出入住登記簿，問道：“您要住多久？”

    周芷眼珠子一轉(zhuǎn)：“剛才那位小哥住多久？”

    掌柜的愣了愣：“剛才哪位……哦，您是說剛才的五個？”

    “對，就那個長得最俊的，住多久?！敝苘频?。

    掌柜的看周芷的眼神兒都變了，周芷哼一聲，特地在掌柜的面前捋了捋她粘上的假胡子，心道：看到?jīng)]看到?jīng)]，我可不是什么花癡女，有胡子的！爺是小哥！

    孰料人家掌柜的又想岔了，掌柜的吞了吞口水，不發(fā)一語。

    周芷又從包裹褡鏈里取出一錠銀子，啪嗒一聲放在柜臺上，遞過去：“他們住多久？”

    “兩，兩天?！闭乒竦恼f道。

    周芷心滿意足地笑開了花：“那我也住兩天?！?br />
    “得了，小二。帶這位爺上樓吧，天字二號。”掌柜的麻利登記好，對小二說道。

    小二應(yīng)道：“好嘞爺，這邊兒請?！?br />
    周芷尾隨著小二走了上樓。

    掌柜的看著周芷，嘆了口氣，哎，除了那兩撇別扭的小八字胡，怎么看怎么是個玉樹臨風的帥氣公子，怎么就是個斷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