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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重回云夢澤

小說:大王饒命啊 作者:陸九易 更新時間:2020/9/21 14:27:31 字?jǐn)?shù):3348 繁體版 全屏閱讀

    洪荒初開之時,仙、魔、妖三界混戰(zhàn)了上千年,強(qiáng)弱難辨。到了后來,神族女媧造招妖幡,編服群妖,號令群妖。

    至女媧仙壽盡,羽化而去,招妖幡遺失,自此在三界中銷聲匿跡。也是自那時起,妖界逐漸衰落,分散為各個部族,散落四方。

    在這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里,三界之中,都再沒見到招妖幡現(xiàn)世。據(jù)天族最可靠的史料所記載,招妖幡最后一次現(xiàn)世,是在花城之北的云夢澤中。后來云夢澤遭遇了一場極大的浩劫,招妖幡便也就,再不知所蹤了。

    關(guān)于云夢澤,夏嫵先前也略有耳聞。據(jù)說是一片極其兇險(xiǎn)的水澤,里頭林木深深,還住著許多上古的巨獸,巨獸野性難馴,曾經(jīng),天族魔族與妖族皆有誤入了云夢澤的,都沒能活著從里頭出來。久而久之,水澤之中生出幾多瘴氣,到后來,便更沒有什么人去了。

    另外據(jù)說,蘇鳳卿在歸入天族之前,就是生活在云夢澤之中。

    而蘇鳳卿此次帶著夏嫵去祭奠亡妻的地方,便是云夢澤。

    他們是騰云去的,夏嫵懷著些心事,一路上都有些郁郁的,半路上不甚睡了過去,醒來時,已經(jīng)是在云夢澤中。

    她甫一睜開眼,便見到了巨大的水澤四圍參天的盤古木林立,樹下葉間飛禽走獸各類,體態(tài)還比外頭世界的大上許多。甚至還有許多生物夏嫵根本見所未見,甚至聞所未聞。

    蘇鳳卿走在她的前頭,手里還提著兩壺酒,也沒有回頭,只是叮囑她道:“一會兒跟著我走。”

    夏嫵仍是愣愣然的,一回頭看到身后不遠(yuǎn)處的樹上停了只巨大的白孔雀,一面梳理著自己的羽毛,一面上下打量著她。那眼神中有如同人一般的精明,又像是獸類在看著自己的獵物。夏嫵心中一慌,不敢多說什么話,立刻加快步伐小跑了幾步跟上去。

    于是便這么跟著蘇鳳卿,一路默然地走著。他們時不時能看到一些形貌各異的巨獸,或是在極近的地方,或是隔著些距離。這些獸有些悠閑地踱步,有些側(cè)過腦袋打量著他們,眼中卻分明是不懷好意。

    但好在有蘇鳳卿在,那些巨獸大抵都有些靈性,曉得這個人惹不起,所以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觀望著。

    夏嫵忽然想起從前她打探蘇鳳卿的過往情史時,司命被她纏得沒了辦法,要講情史實(shí)在是不知道,就講起了他的身世來。

    司命那時說,蘇鳳卿的過往無人能知,只知道他生于云夢澤,幾萬年前孤身一人上了仙界時,已經(jīng)是三界之內(nèi)無人能敵了。但是蘇鳳卿為人低調(diào)寡言,所以他的實(shí)力也沒什么人知道,大家只知道回回何處有異獸作亂,只要派了蘇鳳卿去,他一身白衣,踏著晨曦而去,再踩著落霞而歸,一聲白衣都不會染上半點(diǎn)血。

    后來仙魔兩界之間爆發(fā)了第二次大戰(zhàn),鳳卿神君一桿銀桿白穗紅纓槍,領(lǐng)了司戰(zhàn)使的職務(wù),仍是一身白衣,三軍陣前過,總算是白衣沐血,卻都是別人的血。

    那一戰(zhàn),魔族被逼退到了大荒的極東之地。

    自始,蘇鳳卿一戰(zhàn)成名,成為令三界都聞風(fēng)喪膽的戰(zhàn)神。

    當(dāng)然,對于夏嫵來說,這一切都是太過于久遠(yuǎn)的事。哪怕是后來,蘇鳳卿厭倦征戰(zhàn),自請領(lǐng)了刑罰官這一閑職,退居昶祭宮,那也是夏嫵出生之前千萬年所發(fā)生的事情,便是連夏嫵的祖宗都不知道在哪個犄角旮旯里頭呆著呢。

    她比較在意的事情是,當(dāng)時司命在介紹完蘇鳳卿年少時種種的輝煌事跡之后,突然神秘兮兮地隔著護(hù)欄湊到她耳邊道:“旁人只知鳳卿神君冷血好戰(zhàn),威名赫赫,卻不知道,神君大人這冰冷面皮之下,其實(shí)藏著一顆滿是瘡痍的心吶……”

    司命當(dāng)時一臉的賣足了關(guān)子,最終壓低了聲卻刻意拖長了音慢悠慢悠地道:“你想想,云夢澤多的是未馴化的走獸,隨便來一只放到如今的三界,那都是作亂一方的兇獸。神君他生在云夢澤,無所依托,能依靠的只有自己。那種沒有人氣的地方,若是敗了,那等待他的,便只有死亡。神君能有今日的戰(zhàn)名,那都是昔日淌過的血和受過的傷換來的。”

    司命嘆一口氣,神色是難得的正經(jīng)與悵惘:“也勿怪神君平日里總是一副性情寡淡的樣子,總是游歷在生死邊緣的人,見慣了生與死,哪里還會有心思去愛。”

    那時候夏嫵還嫌棄司命說話泛著酸氣,如今回想起來,卻不由得心疼起蘇鳳卿來。

    但轉(zhuǎn)念一想又不對。蘇鳳卿今日穿了素服,又帶著酒,可不就是祭奠亡妻來的嗎?

    蘇鳳卿生在云夢澤,又是到云夢澤祭奠的亡妻,難道說,他是在歸仙之前遇到的那個“阿五”。夏嫵隱約知道,云夢澤曾有過一場極大的浩劫,也正是因?yàn)槟菆龊平伲茐魸杀粴Я?,蘇鳳卿才會從那里離開,而后將三界都走了一遭,最后留在了仙界。

    ――難道說,那個“阿五”,便是在云夢澤之中喪生的?

    可是他祭奠亡妻,為什么要帶上她!?難道是在用行動告訴她,“本君心中只有我心愛的妻子你這個妖女不要再妄圖勾引本君了”這樣?

    那怎么不見他帶魔族的那個離鸞公主來?

    夏嫵正想得起勁,原本走在前頭的蘇鳳卿忽然停了下來,轉(zhuǎn)過身來問她:“本君為什么要帶離鸞來?”

    夏嫵這才反應(yīng)過來,她想得太投入,不小心將心中的疑問脫口而出了。

    “這……”

    她囁嚅了半天也想不出合理的解釋來,好在蘇鳳卿也并沒有興趣聽到她的回答,只是略略掃視了一下四周,又道:“你在這里等我。”

    夏嫵這才發(fā)現(xiàn),他們已經(jīng)幾乎走到了林子的盡頭。

    蘇鳳卿的身后是一處光亮,從那里望出去,大抵能看得見是個巨大的湖泊,而他看著她,眸色沉沉。

    顯然,他是不想她再跟著了,他需要同自己的亡妻獨(dú)處的機(jī)會。

    但那樣的眼神,使夏嫵有那么一瞬間覺得慌亂。是以蘇鳳卿轉(zhuǎn)身要走的時候,她下意識地扯住了他的袖子。

    “你會把我丟在這林子里嗎?”

    蘇鳳卿愣了愣,半晌后卻是垂下了眸子。

    長睫遮住了他的眼瞼,夏嫵看不見他眼中醞釀的情緒,但長久的靜默更使得她心慌意亂,于是抓著蘇鳳卿袖子的手愈加的收緊。

    許久后,蘇鳳卿輕嘆了一口氣,似乎是想了想,然后伸手幻出了一個墜子。

    那是個穿了根紅繩的月型木墜,蘇鳳卿拿著它,眼中有點(diǎn)點(diǎn)的柔光,把墜子掛到了夏嫵的脖子上,這才出聲道:“你帶著這個,暫時不會有危險(xiǎn),讓我單獨(dú)同阿五說說話?!?br />
    夏嫵莫名地放下了心來,終于松開了手。

    蘇鳳卿微微動了動嘴,似乎還想說什么,但到底什么也沒說出來,于是便成了一聲含糊的咕噥。然后再不看夏嫵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夏嫵看著蘇鳳卿一步步走遠(yuǎn),他的背影挺拔,卻怎么看,都有幾分蕭索落寞的味道。

    夏嫵突然想,他一定是很愛很愛那個姑娘的。

    這樣一想,悲傷的情緒忽然從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怼?br />
    走出林子是一面湖,湖邊青山碧水潺潺,還有幾只野獸飲水。

    野獸仍是人的幾倍大,但是已經(jīng)沒有了早年那么重的戾氣了。

    蘇鳳卿淡淡然地掃了湖泊一眼,他還記得云夢澤當(dāng)年的樣子,那場浩劫之后,很多東西都?xì)Я擞种匦麻L出來,其實(shí)同以前的已經(jīng)很是不同,但是這湖還在。

    還有……湖邊的那方墓碑。

    蘇鳳卿忍不住想起那個小姑娘,默默然斂了眸子,愣了好久,才緩緩走向那方墓碑。

    那是那場浩劫之后,他為那個小姑娘立的碑。事實(shí)上,他從那場浩劫之中醒來時,身邊完全沒了那人的蹤影,他連個衣冠冢都沒能為她立起來,只能草草立了塊木片,直到后來很多年以后,他又去天山尋了寒玉,重新雕了墓碑,才又重新立了個碑。

    蘇鳳卿走到墓碑前,先是一點(diǎn)一點(diǎn)將其周圍的雜草盡數(shù)清除,然后打開了帶來的兩壺酒,一壺放到墓碑前,一壺放到自己跟前。

    “阿五啊,我太想你了?!彼粗贡f。

    這么多年來,為了不讓自己記起那人已經(jīng)不在的事實(shí),蘇鳳卿已經(jīng)很久沒有來過云夢澤了。

    但是近日,他突然很想同她說說話。

    說說九嬰。

    他第一次同九嬰交手時太過于輕敵,導(dǎo)致兩敗俱傷,他為了能盡快恢復(fù)化回了原形,卻陰錯陽差地被九嬰帶著逃亡了很長一段時間,那時他便覺得疑惑,因?yàn)槟菚r的九嬰已經(jīng)化去了一身的戾氣,似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了。

    所以把她帶回昶祭宮,日日變著法子找些折騰人的事情叫她做,除了是對她的報(bào)復(fù)之外,其實(shí)也是試探,想看她究竟能忍到幾時,才能不隱藏自己真正的實(shí)力。

    他想不通一個人為何會有截然不同的兩個性子,但是九嬰在昶祭宮中所展現(xiàn)出來的,確實(shí)是個雖然有點(diǎn)神經(jīng)質(zhì)卻真的沒什么城府的小姑娘。

    然而就在他快要放下對她的懷里,打算放她離去的時候,她又重新打起了天和燈的主意。

    他曉得九嬰的心中藏著事情,這個事情或許同她第一次闖上仙界時已經(jīng)大不相同。但是他不止一次地給過她機(jī)會,她卻不肯說。

    這些年來,妖族雖然勢微,但仙族從不會對其趕盡殺絕。然而一只對天和燈抱有心思的妖,這就另當(dāng)別論了。

    蘇鳳卿回頭看了一眼林子,林子里影影綽綽有個人影,是那個妖女還等在那里。

    他想,這是最后一次試探了。若她是真正的九嬰,那必然能走出這林子;若她不是,那到底也是個覬覦天和燈的妖,就這般被困在這云夢澤中,也是無可厚非。

    良久,蘇鳳卿伸手撫上墓碑,輕嘆出聲:“有些時候,她同你,是真的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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