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檢校臺上,令旗一揮,所有的將士整齊地列隊。余石輝壓抑心中的悲憤,望著曾經(jīng)患難與共的將士,竟有一種訣別的情緒摻雜其中,余石輝久久沒有出聲。
黃師公見狀,忙咳嗽了一聲,余石輝從沉痛的情緒中緩過來。他的目光逡巡著每一張熟悉的面孔,從部將到士兵,從排頭到隊尾。將士們被余石輝從未有過的神態(tài)驚訝,余石輝看著大家,清了清嗓子,緩緩開口道:
“各位將士兄弟們,保家衛(wèi)國、守土有責,是我們每個將士義不容辭的職責和光榮使命。我們鎮(zhèn)守邊關(guān),就是鎮(zhèn)守國家的門戶,因此責任之大、任務(wù)之重。在這里,我想我們每一個有血性的人都不會退卻,不管在什么時間、什么地點,我們都會牢記。
邊關(guān),是我們朝廷和家園的第一道安全防線,不管任何時候都不能丟棄。任何擅離職守、甚至投降向敵的行為都是我余石輝的恥辱。如果有一天有誰做這樣不恥的行徑,請不要告訴別人你曾經(jīng)是我的部屬。”
此時,余石輝已經(jīng)說不下去了,他只得拿過令旗,大手一揮“解散”,便大步地走回帳中。黃師公緊隨其后,劉華、雷鳳、全宛如、張同感覺有異,幾雙目光交流了一下,便相繼往帥帳中走去。眾將士也不解,但軍中有禁令,雖心中懷疑卻不敢問。
四人走到帳外,被士兵攔住。這在幾年的征戰(zhàn)生涯中還是第一次遇到,雷鳳等四人甚感詫異,但余石輝治軍甚嚴,雖四人為其心腹愛將,也不例外。
“將軍,當做如何打算?”黃師公望著這個為了邊關(guān)安定而忠心耿耿的余石輝,想知道他心中的想法。其實,他是知道余石輝的性格的,看來只有等圣旨的最后結(jié)果,但愿不是劉通帶來的那個最壞的消息。
“我余石輝自鎮(zhèn)守邊關(guān)至今,自忖上對得起朝廷、宗親,中對得起邊關(guān)將士、百姓,下對得起妻兒、良心。朝廷不給我辯解的機會,想來是我的奏呈已經(jīng)觸動了某些人的利益,而圣上又不能躬親。雖朝廷有負于我,但我不能負于朝廷?!庇嗍x看著黃師公,“非是我余石輝將生死置之度外,而是我不忍心邊關(guān)因此再起戰(zhàn)亂,又害得百姓陷入戰(zhàn)火而顛沛流離。我走了,不要緊,可因為我一個人的逃生卻要讓邊關(guān)百姓跟著受苦,是我不愿看到的。
不要把這個消息傳出去,我相信一旦泄出去,不僅老百姓心里惶恐,可能將士們都不能安心,還會給敵方以可趁之機?!庇嗍x交待,“我也該陪陪惜弱和雨兒,我平時訓練,多在軍營,在這最后的時刻,就讓我補償一下他們吧。”
余石輝走出賬中,劉華四人瞧見,正要上前。但軍士傳令,軍師讓四人進去。雷鳳四人走進帥帳,黃師公沒有說話,請四人坐下后,便說:“我知道你們想問什么,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暫時不便透,你們也不要打聽。你們回營之后,一定要做到以下幾點:一、嚴令堅守崗位,任何人、任何情況都不得擅自離崗;二、任何人不得打聽情況,不得傳播不實消息;三、城外、城樓、城內(nèi)加派崗哨和巡邏,各營部將、副將要親自參與值班,并加強領(lǐng)導?!?br />
四人詫異,更表明有特殊情況發(fā)生。首先是余石輝的表情。然后是軍師的發(fā)令。以前不管什么情況,都是余石輝親自下令,雖余石輝曾經(jīng)授權(quán)給他,但黃師公都不曾下過令,而這次黃師公一反常態(tài)地下令,就表明事情不小,而且是對將軍不利。再就是下令的內(nèi)容,和戰(zhàn)備時差不多。大家都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爭的人,而目前邊關(guān)經(jīng)數(shù)度交戰(zhàn),正處于敵方疲乏期,敵方不可能會挑起事端,那么問題一定來自內(nèi)部。余石輝向朝廷反映上司克扣軍餉糧餉的事情他們知道,難道與這有關(guān)?
四人雖然猜測,但還是按照黃師公的命令去執(zhí)行。而黃師公也沒有給他們提問的機會,一下令完畢,便自行走出帥帳。四人雖滿腹狐疑,也只得目光交流幾眼,便自去布置。
一出帥帳,余石輝便恢復了往日的威嚴。作為小南關(guān)的最高指揮官,他深知自己的一言一行都會很大程度地影響將士的心情,因此,他只得撿拾起自己糟糕的情緒,跨上駿馬往帥府而去。將士們也在三五地討論著什么,一見將軍的馬匹過來,便都緘口不言,微笑著和余石輝打招呼。余石輝愛兵如子,因此才有那么多的將士心甘情愿地跟隨于他,別的營中缺員厲害,獨余石輝帳下將士齊備、兵員滿額。
軍營在身后漸漸地遠去,余石輝一勒韁繩,駿馬一聲長嘯,轉(zhuǎn)向一個山頭奔去。山崗上,余石輝一人一騎,任山風吹來卻淚如雨下。模糊的淚眼中,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帳幡,便是他戰(zhàn)斗過的地方。他流過汗、流過血,卻從未流過淚。良久,余石輝才把定格在山崗上的畫面驚動,掉轉(zhuǎn)馬頭,和著淚大笑一聲,策馬而去,山崗上撒下一路凄婉的長笑,就連馬蹄聲也是十分的悲壯。
進得城門,守城的將士一看將軍回來,忙過去牽馬。余石輝跳下馬來,遞過韁繩,度步進城。許多將士還有老百姓都上前跟他招呼,他都一一地點頭示意。余石輝戰(zhàn)備的方式與別的將軍不一樣,他把禁軍中的馬軍和步軍一分為二,一部分駐扎在城外,一部分駐扎在城內(nèi)。城外的禁軍可以有效地監(jiān)視敵人的動向,以免被打得措手不及,不至于影響城內(nèi)百姓的恐慌。城內(nèi)的禁軍相對較少,主要擔負守城和協(xié)助維護治安的職責。余石輝治軍嚴厲是出了名的,因此很少有禁軍欺負百姓和胡作非為的事情發(fā)生。禁軍與百姓的和諧卻是很少見的,特別是在童貫主持西北軍務(wù)的時候,一般的將士都會以傷害無辜百姓,提取首級邀的方式獲得朝廷的獎賞。而獨在余石輝的治下,卻沒有,這也是為什么將士和老百姓都那么愛戴他的原因。
余石輝長期住在城外營中,帥府倒是回來的時間少。府中的人員簡單,妻子朱惜弱、兒子余雨、管家余安、侍女雙兒和穎兒。
朱惜弱與四海鏢局的掌柜朱富貴沒有什么關(guān)系,要說真的有關(guān)系的話,那就是五百年前他們曾是一家。朱惜弱是本地人,自幼家中貧寒,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到官府所辦的妓院教坊司中做了一名歌伶,只賣唱不賣身。那年余石輝升為副部將,該州知州董允率手下官吏為其慶賀。席間,朱惜弱的倔強與獨出一格在余石輝的腦海中留下了很深的印象,而朱惜弱也對這個文文靜靜的將軍產(chǎn)生了好感。后來,余石輝又單獨和朱惜弱見過面。當然,這樣的情況自然瞞不了董允。
在經(jīng)過董允的同意后,余石輝將朱惜弱娶進帥府。雖董允堅持不要余石輝的贖身錢,但余石輝還是堅持要給,朝廷規(guī)矩就是如此。在宋朝,占據(jù)著國家GDP份額近四分之一的色情行業(yè),是國家的重要收入之一,董允也沒有辦法,只得收下,他知道余石輝的脾氣,也只得由他。
余石輝的升遷,引起過不小的轟動。一個文靜的白面將軍自然與老百姓和將士心中的期待有了一些差距。而這個將軍一上任,還要了官府教坊司里的歌伶,印象自然更加差了一些。
余石輝知道將士和百姓們心中所想,也沒有去辯解。他要求所有將士都必須參與守城和巡邏,自己也不例外,輪流排班,雷打不動。就是在余石輝娶朱惜弱那天晚上,正值余石輝值守城樓,人們以為余將軍一定不會守城而抱著新媳婦暖被窩,卻在城樓上見到了將軍的身影。董允和眾將士力勸,但余石輝堅持自己定下的制度與規(guī)矩。這樣一來,將士們不僅改變了對他的看法,還自覺地遵守起紀律來,老百姓也改變了對他的看法。雖是新婚夜,但朱惜弱卻給他極大的鼓勵與期待,她慶幸自己找到了一個敢于負責任的好丈夫,雖有淡淡的失落,但心里卻是理解的。而通過這種情況,余石輝也感覺朱惜弱是個通情達理的人,不是一般的小女人,心中也頗為感激。二人相敬如賓,竟成為美談,為將士和百姓所推崇。
對兒子余雨的教育,朱惜弱傾注了滿腔心血。余石輝長期住在軍營,教育余雨的擔子理所當然地落在了朱惜弱的肩上。在余雨三歲的時候,余石輝就開始傳授他余氏長拳。余氏長拳是余石輝自創(chuàng)的一門拳法,雖不見得多么高深,但強身健體卻還是可以的。后來,黃師公來到軍營,有時間就傳授余雨岐黃之術(shù)。余雨雖年幼,但他天資聰慧,且能夠刻苦認真,倒也跟黃師公學得不少東西。黃師公見他小小年紀,能夠如此,心中歡喜不已。二人雖無師徒之名,卻有師徒之實。每天,朱惜弱都會督促余雨練習拳術(shù)和文章,沒有絲毫松懈。而余雨沒有任何怨言,從不叫苦叫累。
第二章將軍的迂腐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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